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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堇_苇【完结】(66)

  守娆争神色一凛,深吸一口气。「抱歉。」

  他抱起弄儿,拉紧身上的白色大氅把怀中人儿包得密不透风。

  「冷吗?」他问怀中的弄儿。弄儿摇摇头。

  「想看红红的花吗?」弄儿点头如捣蒜。

  他准备带弄儿前往那铺着炽烈花海的山头。要怎么去,他从来没有忘过。

  嚣狄棻律背对着他,正绽放悠悠dàngdàng的、得逞的笑容。

  他不需要看,他就是知道。

  在过去的五年来,他们过的是怎样jīng采的生活,其中的酸楚和痛苦也不足为外人道。在这安稳无làng的三年,他们体会聚首一堂的温暖,也给他们相伴看到了chūn初的嫩芽,但,其中暗涌着的、从未停歇的思念与遗憾。别再念着他、别教自己过得苦。别让那五年领教过的白白làng费掉。

  「给你的,可怜人。」嚣狄棻律转身,向他抛来一颗小黑影。

  守娆争伸手,利落接过了,摊开手心一看。

  他笑了,柔柔地。躺在他掌心的是一颗桂花糖,在余晖下闪出感动。

  他真怀疑棻律为什么会知道大家这么多秘密。

  嚣狄棻律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难怪大家都说争虽吝惜笑容,但笑起来……很好看。

  若然找到了,说些道别的话或不留qíng的掴娆罗緁一耳光,他们都没意见。总好过镇日看着争在他们旁边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今年还是找不着,也不要紧,再下个冬初就好了。

  「Good Luck!」他举高手,向争挥别着。

  争这次去了,会回来吗?今年冬初回来了,下年呢?再下年呢?

  他们都已经受够了遗憾,没法再承受多一次失去了。但……争何尝不是?

  天啊,若绂雯得悉他曾怂恿过争,他会被宰掉的。

  守娆争听不明白棻律的挥别,他呼出一口白茫的雾气。

  大概就是……祝福的意思吧。

  第十七章

  冬日的山头蒙上一层白纱,扰得视野不清楚。

  每年都踏足的山丘覆上一层崭新的雪,还是如斯的白,雪下也还是静待一鸣惊人的绿嫩。

  这个山头,他每年探访,不间断的维持了七年,也都为了一个人。

  桂花糖的润甜在口腔扩散,满满都是丰厚的回忆味道。

  这味儿教他熟悉得痛心。他看着眼前不远的亮红花海,勾起如释重负的笑。

  他把怀内乱动的弄儿放在雪地上,让他的小小脚印在净白上肆nüè。

  对了,如果说过往他的生活如赤色堇般盛放,每天都过得炽烈。那他现在……大概是置在小桂花般的生活之中,平淡而甘美、安定而简单。

  这令他诧异以往是怎样过的,宫中的明争暗斗多令人身不由己。

  回忆如凑得不完全的拼图,很朦胧了,只是……他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láng狈的被娆罗緁所遗弃,然后风尘仆仆赶到雯府,昏倒在绂雯说怀内。

  绂雯说震惊和感伤的表qíng直到现在还清晰印在心中,仍感动得教他啼笑皆非。

  经绂雯说诊断,他的左肩处伤势严重,以后左手不复以往灵活、力道亦会大减。他再三请求娶解语为妻,他这个废人至少还有余力、还有想望照顾她一辈子。然后……他才发现绂雯老爷和夫人当时矛盾惆怅的神色,是因为解语被qiángbào后有了身孕。

  当时的他们被这消息震慑住。

  但解语却对这宝贵生命作出了不服输的回应,将为人母的她散发出光采,因体内的活跃给了她勇气,终于一天一天的逐渐康复、一天比一天更健康动人。

  他们连问都不必问就提供了最窝心的解答,决定要延续和守护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没人再提起长袖或他要娶解语的事,这对解语来说太失礼了。

  后来,长袖当上主帅。为了牵制长袖,娆罗緁更不会把长流将军释放。这是他熟悉的娆罗緁,把野shòu当宠物饲养的同时永不会忘记绑上宽松但致命的绳子。

  不久,嚣狄棻律从大英帝国释放回娆罗,有亲人在旁给长袖很大的力量,教他的脚步更成熟坚定。

  绂雯说理所当然的成了宰相,取代以往李道月的位置。但他没有问为甚么绂雯只维持了他的梦想两年多就毅然放弃,毫不恋栈地辞去高位。那也许与五公主娆罗纻的猝死有莫大关系,那是绂雯说尚未结痂的伤口。

  然后,最令他高兴的是他发现双手的力量还足够抱起那两个小鬼。

  解语十月怀胎诞下的娃儿,双胞胎兄弟——弄言和湛言,一对聪明伶俐、jīng灵任xing的小淘气。

  他们说好了,绂雯这舅舅负责授以诗词歌赋,棻律教以琴棋书画,他则负责武艺造诣……不过说这些还是言之过早了,现在只须看牢他们已筋疲力尽。

  那颗桂花糖果子逐渐溶化,吞入,不怕散去了。

  离开娆罗緁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他却怎样也忘不掉以往宫中的种种,他还期待跟他说句「我过得很好」,或只见他一面也心满意足。思念化为一股推动力,让他年年观赏赤色堇,也许……

  他自嘲的笑了。

  也许有幸和他观赏同一株赤色堇,如他所说的,也算是相偕共赏了。

  以后要与他共赏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娆罗緁的皇后——同盟国的婚姻,茔凄国的公主。

  守娆争才刚抬眼,那个弄言就跑着跑着然后微乎其微的一声,在他面前滑倒了……还是面朝天的跌倒。这两个小鬼都习惯用滚的来走路。他不禁苦笑。

  他走到那小球身边问着,「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笑个起劲的弄儿准又发现了些什么。

  弄儿舒服的躺在雪地上不爬起来,那双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空。守娆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眸子染上了层出不穷的色调。他赞叹的呼了口气。huáng昏,无云的天,好漂亮。

  原来,走到山头又是另一番美得令人屏息的景象。娃儿看不厌那片彩绘天空,赖着不肯起来。

  「着凉的话,我不照顾你。」守娆争从雪地抱起他,让那小人儿舒服的靠在他肩上。

  弄儿又不安分的扯着他的银发把玩了,解语笑说他比她当娘的还会照顾那两个顽童……

  当然,他以往要照顾的可比他们还要单纯,也还要复杂的人。

  那总是缺乏安全感的人。

  守娆争近看到了赤色堇,在余晖下绽放最后的美丽。

  撑着最后一口气也傲然的承受风雪重量。怎不教人心生敬佩?

  他拍拍弄儿的脸颊,要他转过头来。

  一片白与红的qiáng烈冲击,弄儿兴奋的叫着,扭动着身子想要跑下雪地,直奔那随风起làng的花cháo。

  守娆争了然的把他放在雪地,让他自己亲身体验那种壮观。「要乖乖的,小心点。」

  不一会儿,弄儿跑呀跌的、跑呀滑的,竟也给他顺利的跑到前方林间,溜得不见踪影。

  「弄儿……」蓦地,守娆争感到一阵寒冷,他把大氅扯紧了点,包裹着自己汲取暖意。

  虽然连这大氅也不是他的。

  还是很痛,他一手探进了胸口的位置,默默感受着那加快的跳动。

  真不像话,当年huáng昏应该也有着和现在一样绚丽的天。

  他却以比现在心痛万倍地去观望,他以为要被涌出的苦涩bī得窒息,却不再以为娆罗緁需要他。

  不止这衣,从来他的一切都是娆罗緁赐予的,一个被嫌弃的玩偶却连留下都没资格、连在他身边俯首称臣都碍了他的眼。他所期盼的,那主宰并不一定要给。

  他还记得当天渴求怀抱的焦躁把他bī得快要发疯。隔着一扇门板,他一次又一次表白着那四年来的qíng分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午夜梦回当天不绝哀求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明明娆罗緁都说得如此清楚,如今他每年都遵守约定,又是为了求什么答案?

  他忽地止步,察觉这棵树上的赤色堇特别怒美。

  他知道,尽管它灵xing的美并不是为了之后的凋零,还是有种感动留在心底不会被磨损。

  就这样吧……他把双手探进颈后,解下了项链。那黑色的泪滴滑下他的锁骨。

  守娆争深深凝视伴了他多年的黑曜石,还是像初见般夺人心魄。

  那光芒在夕阳余晖下迸发出不同深浅,确实很像那人的眸子,复杂却又纯朴……

  即使是它也受不了吧,难怪它压在心口沉重得教他窒息。

  它目睹过如此之多的伤痛和不分日夜像海的思念。这黑曜石负荷的是代他而流的泪水吗?

  太重了,载的是解语对他、他对娆罗緁皆无法释怀的qíng意,教他怎么戴得起?

  一度对它厌恶至极,也曾眷恋到望着它不吃不喝,在那三年来重复丢弃了又忍不住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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