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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_银筝【完结】(16)


忽陀细看一回,道:“yīn气浸体,你也活不长了。”说着附身伸手去摸那块玄玉符,想要抠将下来。正要使力,忽地凝住,眼睛骤然睁大,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岚气无锋”从沈渊胸前透出,直刺进他的小腹之中!原来沈渊早已自身后勉力摆出一式“苏秦背剑”,借忽陀的按压之力,将“岚气无锋”刺入自己后背,锋利剑尖自胸而透,无声无息地没入忽陀小腹!江湖拼斗,同归于尽的亦不在少数,但这般豁上自己身家xing命,只为作个掩护的招式,实是闻所未闻,忽陀哪里防得住这般惨烈一击?
鲜血如流水一般,自忽陀的的胡子丛中淌了出来。他充满怨毒地看着沈渊,含糊道:“你……你……你又何必求活……活该受苦……”沈渊喘着气,再无一丝力气地软软瘫倒在地,“岚气无锋”随势而下,将忽陀的腹部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跌落一地。忽陀抽搐着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沈渊失去了知觉,倒卧在地,“岚气无锋”透胸而过,剑锋在月色映照之下,寒光闪闪,仿佛在悲凉凄冷地呼唤着昏死过去的主人。剑光流转,将沈渊胸口处的玄玉符照得闪烁不定,流淌出无数的莹黑光华。

第22章 旧伤多少

沈渊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无边黑暗冰冷彻骨,自己在其中载沉载浮,无力挣扎,也无力呼救。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但是他不知道是谁,也不想醒来。既然思念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他又何必再睁开眼睛?
但是那人一直在唤他,炽热滚烫的内力自他后心“魂门”,前胸“中府”二xué之内,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他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了一个火热的环抱之中,自他从冰中苏醒之后,就从未尝过这般的灼热暖意。他被烫痛得□□出声,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嘶哑道:“步回辰,放手……”
守在一旁的封六和连忙端上一碗鲜血,步回辰瞧了虚弱无力地靠在他肩上的沈渊一眼,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端起碗来凑至他唇边,简单道:“喝。”沈渊艰难地吸了一口,痛苦地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避开了碗沿。
步回辰瞪他一眼,本想迫他再喝几口,但是一眼瞧见那纤瘦喉咙上触目惊心的指印,终于放弃。他将碗放回封六和手捧的托盘之中,正想扶他躺下。沈渊忽地咳嗽起来,步回辰连忙为他抚背顺气,沈渊却撕心裂肺的咳个不停,终于将方才喝的血翻肠绞肚般的呕吐了出来,衣上被上,溅得殷红斑斑。
步回辰见状,亦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渊昏迷不醒时他也曾召医士前来诊脉,却发现沈渊连脉搏都没有,那能望闻问切?他扶抱住沈渊,见怀中人咳得筋疲力尽,喘成一团,心下自是怜惜,低声问道:“你能用药么?”沈渊见问,无力地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又不知昏睡了多久,沈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房中寂寂,空无一人。他jīng神稍好,四下打量一番,见自己所卧的乃是张极大的黑漆螺钿拔步chuáng,支着天青色锦纱帐幔,上绣着岁寒三友。身上绣被温暖,chuáng边炉shòu喷香;窗下一张金漆条案供着瓜果香椽等物,壁上挂着chūn夜宴桃李园图;左右四张金漆jiāo椅排开,尽铺着锦垫;极是富丽。沈渊自冰中醒来之后,要么风餐露宿,或者茅店夜月,板桥严霜,如今乍然重见这繁华富贵气象,只觉一阵恍忽,仿佛又置身于昔日锦衣玉食的温暖家中了一般。
忽听门响,一个粉裳女子端着铜脸盆悄悄进房,见沈渊在帐中坐起身来,轻轻惊叫一声,连忙放了脸盆过来打起帐子,喜道:“公子,你醒了?”沈渊惊道:“露桃,你怎地会在这里?”
露桃俏脸微红,道:“是教主叫奴婢来服侍公子的。公子,你可要喝水?”沈渊喉咙焦渴,却也不能开口让她取人血来,只得道:“嗯。”露桃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沈渊半撑着身子,接了过来,低声道:“有劳。”微微抿了一口,随即放下,问道:“步回辰呢?”露桃听他直唤步天教教主名姓,吃了一惊,细声道:“奴婢不知……不过教主午时和晚上,都会过来瞧公子。”说着自水盆中绞了热手巾过来,服侍沈渊梳洗。
沈渊一边匀面,一边打量着四下里铺陈华丽,想来定是陈州府的官绅财主家孝敬步天神教教主之用,才如此巴结供奉。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露桃答道:“奴婢听说:是步天军的中军行辕。”沈渊道:“中军?步天教已经占了陈州府了么?”露桃道:“不止陈州,颖州,听说河南河东,都已经是步天军的了呢。”沈渊叹道:“定泰朝廷……就没一个像样的人能力挽狂澜了么?”
露桃听不懂他说的话,睁着一双俏眼不解地望着他。沈渊也不多问,转过话来问她家中qíng形。原来她哥哥自那日起洗心革面,再不敢赌博生事,在家务农,孝敬婆婆。露桃本yù重回酒楼卖唱,封六和忽地寻上门来,出价让她来侍候“沈公子”,因价钱颇高,她便应了下来。不想到了这里,竟然能再见沈渊,令她又惊又喜。她说得兴高采烈,沈渊只淡淡听着,脸上无甚表qíng,心中暗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步回辰掌控之中。
忽听脚步声响,步回辰带着封六和走进门来。露桃连忙放了手中活计,敛袂施礼道:“奴婢见过教主。”步回辰不经意地点点头,瞧着沈渊微笑道:“总算醒了。”本想嘲他一句:“倒是命大。”瞧着那惨白容颜,却终于咽了回去。
沈渊懒洋洋倚在枕上,毫不理会。露桃见状,担心他得罪了步回辰,忙道:“教主请坐,奴婢这便倒茶。”步回辰摇头道:“你去吧,我有话要与沈公子说。”又对封六和道:“将公子的药端过来。”露桃担心地瞧了沈渊一眼,只得与封六和一齐出门,掩上房门。
步回辰在椅中坐下,笑道:“五日五夜没吃过东西了。你虽然怜香惜玉,怕吓着了小姑娘,那让她叫人过来侍候便是,何必硬撑。”沈渊淡淡道:“我本就不用吃东西。你几时听见过僵尸要吃饭的?”步回辰凝目瞧他一瞬,叹道:“你这脾气……”沈渊翻他一眼,哼道:“公子爷这脾气自小儿就这般,不合你脾胃,你又何必巴巴呆在这儿找气受?”
步回辰并不动气,笑道:“嘴巴利索了,看来身体便是大好了。让我瞧瞧你的伤口。”说着伸出手来,正要碰至沈渊衣襟,一道掌风忽地劈将下来!他连忙缩手躲开,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便见沈渊一手掩住衣襟,喝道:“你做什么!”步回辰一怔,这才想起这几天察看沈渊伤口时,他皆是昏迷不醒,任人摆布。现如今老虎醒了,再要瞧那胸膛伤处,自然与虎口拔牙无异。
如此一再碰壁,步回辰便是泥人,也有了土xing子,悻悻道:“又不是没瞧过你……”沈渊怒道:“你……你……”半跪起身,怒视步回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步回辰一愣,他曾读过纪王私录,方记起沈渊曾受rǔ于纪王郑骧。郑骧虽写得隐晦,但既宣于笔下,也瞧得出其心满意足之意;而这等侮rǔ,对于心高气傲的沈渊来说,却又是怎样的铭心刻骨?思及此处,心头一顿,又见沈渊怒得一双眼睛晶明透亮,微觉后悔,心内微怜,柔声解释道:“你伤得太重……我非得瞧瞧伤口不可……”
沈渊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缓缓靠回原处,微微转头,不肯再与步回辰对视。步回辰头一遭见他如此慌乱无措模样,亦不知当说什么方好,心头一时百味杂陈。幸而封六和端了茶盘进来,方才稍解尴尬气氛。

第23章 何去何从

沈渊自步回辰手中接过盛满鲜血的杯子,暗哑含糊地道了声谢,一饮而尽。步回辰有心转圜,挥手令封六和出去,询问道:“你怎么惹上那群胡人,弄成这般模样?”沈渊听问,哼一声,道:“因为他们与你步天神教相勾结,欺男霸女,贩卖人口,公子爷瞧不过眼。”步回辰听他一张嘴就给自已大扣罪名,极尽刻薄之能事,倒有些习惯成了自然,便也懒得多加分说,只挑眉道:“瞧不过眼,就把自己扎了个对穿?”他想起下属回报发现沈渊时的qíng景,想象当时qíng状,也觉惨烈惊心。
沈渊道:“我又死不了,扎个对穿算什么?”步回辰听他语气虽无波澜,但稍为他设身处地,便会明白他这等处境有多少辛酸无奈,也难怪他任事不禁,什么惨酷手段都敢使在自己身上,自是已无求生之念的缘故。见他斜倚chuáng档,意兴阑珊,却也不知当用什么话来解劝。忽地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那么,你寻着沈老庄主的墓了么?”沈渊不答。
步回辰知他不曾寻到,倒也不需他回答,便道:“我已经命人慢慢访察了。颖州府内,总有人会知道些消息。”但两百年过去,又是这等天下大乱的时候,要想寻到知qíng之人,无疑于大海捞针。步回辰遣人四处探问,几日间回报总是一无所获。他方入河南,事务繁多,又那能为此多加cao心?
沈渊低声道:“有劳。”步回辰听他语气柔和,趁机得寸近尺,问道:“那你……你那玄玉符上生的黑线,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渊微微犹豫,终于答道:“听那胡人忽陀说:这是yīn气侵入我体内的缘故。”步回辰追问道:“yīn气侵入体内,便又怎样?”沈渊道:“不怎么样,只是越来越冷罢了。”步回辰心知不妥,正自思量,忽然窥见沈渊领口处已有一道黑线若隐若现,惊道:“这几日那线生长得越发快了,你……你……”他想叫沈渊不必顾虑,让他瞧瞧,再作打算,却知道必然又要惹怒沈渊,是以说不出口。
沈渊瞧他一眼,忽道:“青岚心法我不曾传于任何一人,你放心吧。”步回辰一怔,苦笑道:“我并不是为了青岚心法……”沈渊冷冷道:“那么你为了什么?”步回辰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当初他千方百计寻找青岚心法,自是为了光大本教,又确有习武之人一窥这武林传奇的心思,因此极是热衷。如今却说不要,自己也觉得难以取信于人。只得道:“无论如何,我并没迫你把青岚心法jiāo给我。”沈渊哂道:“公子爷是你bī迫得了的么?”步回辰气道:“要bī你又有什么难的!”沈渊呸道:“公子爷借你仨胆儿,如何?”
两人越说越僵,斗jī一样恶狠狠地互相盯视,几乎又要动手。总算步回辰还记得自家身份,揣着些风度涵养,因而将后槽牙咬了又咬,好容易压住了气,道:“我救你,是因为你助我破了函谷关……”沈渊毫不领他忍让之qíng,当即cha上来顶道:“我助你she断吊桥,是为了我自己出关方便!”
他不提吊桥,步回辰倒还忍得住火气;一提吊桥,步回辰立刻想起了那日掉落城楼的惊险一刻,生死瞬间再是临危不惧,其后想起来也有心障,怒火一下子直冲顶门,喝一声:“住口!”伸手一把擒住沈渊衣领。沈渊病中虚弱,措手不及,竟没能避开,立时大怒如狂!狠狠一拳挥去,砰的一声,砸上步回辰面门!步回辰被打得踉跄后退,手上“哧啦”一声,自沈渊胸前撕下半爿衣襟。举手捂住左脸,只觉得火辣辣的,也不知是痛还是气,直是两眼金星乱冒。
守在门外的封六和听见屋内砰碰作响,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瞧瞧,忽见门“砰”的一声被摔开,自家主子捂着脸大步走了出来,左边颧骨处一片青肿。把他吓得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几时见过冷肃端严的步天教教主这般láng狈过?连忙关切道:“教主,你……你没事……”还没问完,已经听得一声霹雳炸响,步回辰怒吼道:“住嘴!”蹬蹬蹬大步离开,封六和被吼得几乎灵魂出窍,呆站原地半晌,才连忙奔跑着跟了上去。
步回辰回至自己下处,封六和连忙命人张罗,为他洗濯敷药。步回辰气得坐在椅中一言不发,两手把椅背握得咔吧作响。吓得人人摒息静气,悄然无声。
忽有教众进来禀报:“教主,南宫门主回来了。”步回辰极想大吼“不见”,把烦心的人与事统统轰走算数,但南宫炽宣抚河东,正是他如今第一挂心的要务。因此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沉声道:“让他进来。”
南宫炽进得堂上,一见步回辰脸上的青肿便吓了一跳。正要关切一番,便被步回辰抬手止住,冷冷道:“说正事。”南宫炽见他脸色不善,只得躬身领命,细细讲了在河东各府宣抚,开仓放粮,平定匪乱等诸般qíng形。步回辰点头赞道:“很好。方门主宣抚河南诸府,也快回来了。河东河南两道,自来是关中粮仓。我们若能在冬天里平定乱局,那些逃难的农人们也就可以回家chūn耕了。”南宫炽应道:“是。”复又忧心道:“河东河南是中原重地,只怕各路诸侯都对我们虎视眈眈。且朝廷绝不会甘心退守关中,我们要留住这里,倒得多费一番心思。”步回辰笑道:“你这段时间不在我身边,还不知道,关中有信传来,道定泰朝廷已经派宁王到蜀地去了。”南宫炽失声道:“难道皇帝要幸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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