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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_银筝【完结】(69)


沈渊与步回辰手下军众,除袁昌外,皆无jiāo往。南宫炽虽日日随侍在步回辰身边,但两人不过是点头之jiāo,论起来连一言半语也未曾jiāo谈过。虽不知昨夜步回辰已将他遣走,但此时见四下里qíng形诡异,又只有他一人候在车旁,已知有变,面上不露,打了个呵欠,道:“好渴,有没有水?”南宫炽默默走近,从腰间解下水袋,自仰脖喝了一口,方递了过来。
沈渊知道他是示无毒之意,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水袋,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水,举袖子擦嘴,笑道:“我睡得好,你们也侍候得好。天色这样晚了,竟没一个儿来叫醒我的?”南宫炽低声道:“教主有令:天大事儿,不能搅了沈公子睡觉。”说着,右手轻挥,鞭梢倏地点上车沿,拦住了沈渊探在被中暗暗摸索的左手,道:“公子没有内力,不敢劳动。”沈渊微微一笑,赞道:“好俊的一式‘云裾数步’!”
南宫炽一愣,他使的是鞭而不是剑,鞭柄较之剑柄要长,且没有护手,因此挥舞用劲之势,一看之下并不相同。沈渊却一眼就能叫破了他的招势,对这一式剑法自然是jīng熟之至了。他看看沈渊,道:“教主……也指点过你的鞭法?”沈渊轻笑道:“我跟他打过多少架?若连jiāo过手的剑势也认不出,沈轻澜当年便枉作青岚少主了!”
南宫炽听言,眼眸幽光越发的深沉,叹道:“不错,青岚少主,文采武功,惊才绝艳。只看一遍就能暗记招势,若是教主指点你几势,只怕你的造诣便不在他之下了。”沈渊嗤道:“我要他指点?他那破剑法,手抖的跟羊角风似的,求我我也不学!”说着,捞起狐裘,披在肩上,道:“睡得身子都木了,我要下来走走。”
南宫炽默默地走上前来,伸手扶他下车,指点道:道:“这里是都门泽中西南无名山林,教主布下的西军前哨,离这里只有不到一百里了。”沈渊本要借两人手臂相碰之势,化他内劲的,见他毫无敌意,又指点此时方位,心中疑惑,便暂且隐忍不发。随着他的指点眺望一刻夕阳西下的山林,道:“到处都静悄悄的,真不象是用兵之地。”南宫炽扶着他的手臂,应道:“潜龙在渊,危机四伏。”沈渊轻笑一声,道:“步教主与宁王在武都郡中,倒不知是谁将亢龙有悔?”
南宫炽听他不动声色便将自己的机锋驳了回来,且语涉步回辰,脸色越发的苍白。停了一刻,道:“我相请公子到此处来,便是为了这个原因。”沈渊笑道:“这叫相请?我的亲随们呢?”南宫炽应道:“在后面的山坡之下。我并未伤他们xing命,只在饮食中下了些迷药罢了。”
沈渊猜测qíng势,当是南宫炽倚仗步回辰亲随校尉身份,将自己与亲随们从步天军中骗出。然后又暗下手脚,放倒自己身边护卫亲随,方摆弄自己。见南宫炽一脸诚恳,便也随他做戏,点头道:“算你们兄妹们知趣儿。此时大局未定,还是在步教主面前留些余地的好。”南宫炽轻声道:“此事与小蝶无gān。并且……我也不敢为难教主心中着意的人。”
沈渊脸红过耳,挣开他的搀扶,冷冷道:“此时步天军与定泰军两相对峙,戒备万端。步回辰在武都郡中,一旦震怒出城,只怕事态又增变数——你要做什么,还是慡慡快快地说出来吧。”南宫炽点头道:“是,公子此时,果然是战局最大的变数。”
沈渊以为他在讥刺自己,脸涨得通红,正要说话,已听南宫炽说道:“我并未勾结定泰军,这一节,公子可以放心。”沈渊哼了一声,道:“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南宫炽伸出马鞭,在夕阳西下的四野中缓缓划个圈子,道:“这片都门泽,地势复杂,易布军阵,宁王实在舍不得将它白白jiāo到教主手中。我今日本是奉教主之命,回天仁山中静修的。可是在路上,遇上了前来报讯的太微星主。”沈渊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么?”南宫炽点头道:“危须王本与教主有约,自边关入境,不率军马。可是……现下已有急报报来:尔班察率入关中的,尽是危须jīng骑。”沈渊惊道:“马衢城守将没有拦下来么?”南宫炽摇头道:“装成随从入境。后面有装成商队的,还有从采凉山中偷行过来的。虽然零散,但是现下亦在都门泽东北山凹之中,集齐了三千人众。”看一眼沈渊,又道:“军器马匹,一应由宁王供给。太微星主便是瞧见了定泰潜行入山的马队,才急来报讯的。”
沈渊心下忖度,区区三千人众,自无力撼动在西北战局。但是此时此刻中原战场上出现危须兵马,却无形中地表明了危须新王的态度。乱局中的一些墙头糙一般的都郡,便有可能在定泰与危须的双重压力之下,倒向定泰一方!步天军的压力骤增,宁王想用这样的无形之势,bī迫步回辰不敢向朝廷索还武都郡……他看看南宫炽,道:“危须人反复无常,步教主并不是没有应对之策。这与你又有什么gān系?”南宫炽看着他,低声道:“沈公子,你不会明白……如果教主能用待你之心的十分之一,去相待小蝶,只怕他们俩之间,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沈渊又羞又怒,道:“步回辰自有妻妾……”南宫炽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婚约,而是qíng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渊,道:“辰哥身居高位,有多少男女妾侍,那都是顺理成章。可是能让他此时雷霆震怒,不顾宁王如何而出城来搜泽的,只怕世间,只能有沈公子一个人。”沈渊怒道:“你是要诱他出来搜泽,在此时剑拔弩张的三军之间,再点上一把火?”南宫炽点头道:“只有这般,我才能将小蝶,从宁王手中救将出来!”
沈渊一惊,问道:“你要救南宫蝶?她……她不是已经嫁与宁王了么?”南宫炽叹道:“嫁与宁王,只是她没能刺杀教主后的自保之路。现在在宁王面前,她已经没有用处了。”沈渊哼了一声,道:“她与宁王私通而生子……”南宫炽痛苦叹息道:“那孩子根本不是宁王的。小蝶从未……与宁王私通过。”
沈渊盯着南宫炽,揣测着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南宫炽看着沈渊的目光,明白他心中所想,应道:“教主不认那孩子,自有他的道理。可是我作兄长的,不能看着小蝶带着个私孩子,在皇家权门中万劫不复。”他走上前来,执起马鞭,对沈渊道:“请公子上车,我已在对岸泽中安排了宿处。太微星主既已到了武都郡中,我们便在泽中静观其变罢了。”他向沈渊微微躬身,又有些央求地道:“待安顿下来,公子要问什么,我自然……言无不尽。”
沈渊看他一眼,暗自度量此刻qíng势。南宫炽孤身一人,自己要在中途设法逃走,并不为难。又见夕阳落山,泽中河汊沼泽,极是荒凉,几乎不辩道路。自己若逃入泽中,却不知前路如何?忽尔便想起昨夜步回辰“为我活着”一语,胸中一震;又忆起步回辰与自己灵珠相通之功,心头温暖,当即转头对南宫炽道:“好,我跟你走。”

第103章 两地一心

杨百安一直到了武都郡步天军辖地之内,才知道自己当时没有叫醒沈公子,擅自作主是闯了多大的祸。步回辰自幼明心练武,xing子持重,再大的怒火也不形之于色,但是其间的威压迫人,足以让天下人胆颤心惊!他盯着嗫嚅不安的杨百安,一个字也没有多说,yīn冷果决地取过了教中诸令,将南宫炽所持的亲军令尽皆取了出来,在掌中握了一刻,再张开手掌时,数根铜令已被他的狠烈掌力揉成了一块软铜!饶是他身侧将帅们身经百战,也在这无上内力与无边怒火中凛若寒蝉!步回辰扔开手中废令,下令传讯北军,立刻袭扰定泰密送都门泽的马队,决不能让他们与危须王会合!又令道:“去南军中见危须公主阿曼,传我口喻:留辟尘珠在此。公主自回马衢城,一旦危须有变,立即出关归国!”
这是在将危须新王的军了,众将不敢怠慢,立刻动作。步回辰又连连下令:命杨百安戴罪立功,星夜驰往西军,向陶门泽方向移动;一旦武都郡中有变,立刻掩杀退往西南一带的定泰军。又令谢雁齐率部随太微星主往天仁山方向,联络教徒,俱各起事,扰乱定泰军后路……种种安排,苦心孤诣地bī向宁王在战局中布下的定泰势力,最后,步回辰森冷扫一眼身侧将士,道:“有来无往非礼也,今夜本座回请宁王,要他明天一早,率军滚出陶门泽,送武都郡给本座作此番封王的贺礼!”
步天军数月受迫,日间受rǔ,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听教主如此安排,无不大喜过望,齐声应诺。战甲呛啷,刀剑鸣匣,分头行事。若非此时武都郡还在宁王控制之中,只怕此时城中已是千骑飞驰,金戈轰鸣了。
步回辰传令完毕,也打算回帐自作准备。却见众将皆去,惟叔父钟长源还坐在侧座之中,半眯半睁地撩着眼皮,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他深知这位叔父xing子,毫不理会,起身便要转入后帐。钟长源见状,气的一厥胡子,道:“阿槎你明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还敢躲!”
步回辰听他生气,不动声色,应道:“侄儿不敢,此时大事当头。叔父教诲,待侄儿平了西北,再恭领不迟。”钟长源骂道:“你少拿腔作调地敷衍我。你令也发了,军也调了,我还能让你收回来不曾?”步回辰道:“既如此,便请叔父立时随谢将军出城。天仁山一路教徒汇集,非是正规行伍,要定军民之心,绝少不得太微星主!”钟长源怒道:“这个也走了,那个也走了。你呢!你孤单一军在城中,跟宁王针尖对麦芒的gān起来?”瞧一眼方才他丢在地上的那一把废令软铜,恨道:“你步教主就算是力拨山兮的楚霸王,只这千余骑兵,又gān得过宁王陶门泽中的数万jīng兵?”步回辰冷硬道:“不过数万离乡背井的长安禁军,只怕布不了侄儿的十面埋伏。”钟长源一拍扶手,怒道:“十面埋伏是布不下,但是就凭他在陶门泽中的数月布置,足以跟你步教主在这乱局之中,打个三局连环的生死劫!”
“生死劫”三字如电闪雷鸣,倏地划过步回辰yīn云密布的眼底天空!钟长源看他一眼,放缓了声调,道:“阿槎,你方才处置,没一处不妥当的。叔父不管教务,也不能挑剔你什么。但是你扪心自问地应我一句:你这样雷厉风行,以身犯险,就当真没有一点儿私心么?——你……你真要为了那……那……”他这些时日已与沈渊处得颇有qíng谊,终叫不出“僵尸”字样来,只得道:“……那沈公子,破釜沉舟地搅乱当下战局?”见步回辰神qíng刚硬如铁板,又劝道:“沈公子明大义,晓是非,深通机变之道,便是被南宫兄妹挟持住了,他也必有自保之道——”话未说完,已见步回辰一直不曾动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怒极哀的目光。他是看着自己这个雄才大略,骄傲自许的义侄长大的,何曾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真qíng流露的目光?一时竟住了口,说不下去了。便听步回辰沉声道:“正是因为沈公子明大义,晓是非。因此在这样局中,无论是南宫兄妹,还是郑泽,乃或尔班察,一旦相欺于他,他必然宁死不rǔ!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看着沉吟不语的钟长源,沉重道:“叔父。侄儿知道您老要说些什么。侄儿虽无苍生望谢安之德,却也有逐鹿天下之志,长辈教诲,教中基业,不敢或忘。可是……”□□一刻腰间剑柄,刚劲决绝道:“侄儿便是能纵横天下,横绝四海,回首一世却不见半分真qíng,也不过是世间一个无可奈何之人罢了!”说着,向钟长源拱一拱手,道:“天道茫茫,侄儿不识;生死有劫,侄儿不悔便了!”转身出帐,大步去了。
钟长源被他一席话震在当场,作声不得。半晌,才喃喃道:“无可奈何,生死不悔……嘿呀,痴儿,痴儿……”又是一掌拍上椅子扶手,那硬木座椅哪经得起他这样的掌力,“咔啦”一声,四条椅腿,一齐震断。钟长源在地上一撑,跳了起来,在地上转圈圈,气道:“丹丘那老浑虫,一遇了事,影儿都见不着!”想着要是老兄弟在此,也能一人去天仁山中安民,一人在这里助着步回辰破敌。转念一想:丹丘然诺是恨死了南宫兄妹的,要是他此时在此,必然更生枝节。他气得无法,却见外间谢雁齐的亲随已经悄悄备好,前来躬请他出城跑马。钟长源万般无奈,只得随着谢雁齐等上了马,悄悄离城而去。夕阳之下遥望一刻陶门泽,见河汉jiāo叉,道路芫杂,仿佛自己当初为侄儿算出“临”之一卦的四十九根蓍糙,被天道不仁之手,漫不经心地乱散在了苍茫人世之间。
此时的沈渊被南宫炽领着,也在其中的一条河泽jiāo错之处安顿了下来。南宫炽曾奉步回辰之命,来都门泽中作过前锋哨探,对泽中地形熟悉了大半。因此驾着马车涉过一处浅浅沼泽,到了泽中空地之上。那里灌木丛生,遮风挡雨;又因河泽相围,极易藏匿,确是此时几路大军虎视之中,最好的安身之地。沈渊在灌木丛中转了一圈儿,问道:“这倒是个好地方,你也教南宫蝶藏到这儿来么?”南宫炽卸下车马,清理积叶,听沈渊问起,便嗯了一声。沈渊冷笑道:“你觉得以步回辰的秉xing,他会放过南宫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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