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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_银筝【完结】(71)



第105章 里应外合

沈渊听他语意甚痴,看他一眼,暗暗琢磨不已。正沉吟间,他从步天北军中所借调的偏将已然过来,禀告死尸收捡完毕,共得一千二百副衣甲,有定泰烙印的战马若gān,请沈公子定夺。
沈渊点头道:“甚好,你派人去向北军统帅报讯,说我已经得手,请他按方略行事。”那偏将昨夜被沈渊调来之际,还心中打鼓,心道这位沈公子在教中既无位份,军中亦无实权,若非有北宸令在手,只怕自家统帅也不会委委屈屈地将自己一部军马借将出来。不想一夜奔忙,自己一个小小偏将,便轻易到手这样一个大功,方知沈公子当初在危须国内奇兵大胜,并非làng得虚名。此时听沈渊下令,死心踏地,大声答应,急急忙忙地打马便去了。沈渊倒被他吓了一跳,抱怨道:“偷来的锣鼓打不得,他直着嗓门叫什么?”说着,又对在身后憨笑的袁昌道:“你去把昨夜选出来的那些弟兄们唤过来,先换了危须衣甲再说。记着,长得眼睛深,鼻子高,危须骂人言语说得好的,放在队伍最前面。”
袁昌听言,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他早已养成了沈公子一句话,刀山火海往下跳的xing子,立时亲去安排,布置得井井有条。又令人将尔班察的巨斧也拣了回来,选了个身高体壮的士卒,穿了衣甲,扛在肩上。泽中众军不少是与危须人jiāo过战的,瞧得有趣,拍掌嬉笑,又乱学危须人说话,有老兵唱起危须小调来哄人,将个腥风血雨厮杀场,搅翻作了真真假假越王台。南宫炽在高岗上看着,想起自己数日间忧闷不堪的,却不想这一条绝路,被沈渊翻手做成了这样热闹得胜文章。他心中百味杂陈,只策马陪在沈渊身边,怔忡不语。沈渊转脸见他发呆,只笑一笑,问道:“你要的变数已成,此时泽中大乱,南宫蝶当有法子离开宁王,逃出武都郡?”
南宫炽听言,应了一声。沈渊道:“我让袁昌率人护送你去与她会合,只要绕着战场走,到了西军之中,你们便安全了。你爱送她去哪儿,便去哪儿吧。步天教中若有人查问,你们只推到我身上便了。”南宫炽明白这是他在步回辰面前为自己周旋之意,定定地看他一刻,道:“沈公子一力承担,我替小蝶谢过。”沈渊看着他,见他目光中有怔忡悲苦之意,有些不忍,道:“你借宁王妃的使女诱敌,又力敌尔班察,立下了大功,北军将士们都是瞧着的。你……”南宫炽苦苦一笑,道:“多谢沈公子安慰。可是我与小蝶,小蝶与我,自母胎中就在了一处。自小习武学文,随侍辰……教主。在教中诸人眼里,我们兄妹一体,是万万分不开的。”说完,弯住马鞭,向沈渊敛袖拱手,道:“如今小蝶深恨教主,我是绝不能让她再与教主会面的。公子既为我们安排妥当了,我这便告辞。”沈渊点点头,与他互道了一声:“保重。”两人便分道扬镳。
此时泽中定泰军将知道郡中已然生变,外邦大军压制,自是严阵以待。但陶门泽方圆甚广,定泰军数万人分成数部,有依山布霹雳阵的,亦有靠水布尖桩阵的,还有借泥淖布毒阵,借野林布滚木阵的。布的阵势一多,便不免有太过分散,不易遥相响应,因此杨百安有“百足虫”的比方。沈渊亦是看穿了此节,他却比想要硬打猛冲的杨百安更加诡计多端,率部在泽中扮好危须军伍,立刻带着俘虏过来的定泰偏将,直往泽地深处驰去。他曾被尔班察擒获行军,捣起鬼来也就似模似样。定泰军左翼前哨部队沿着一条河汊守住阵线,见一彪危须骑兵呼啸而来,危须新王尔班察那闻名边关的巨斧在队伍前方灿然生光,不敢怠慢,连忙赶到河边,查问端倪。
定泰被俘的那名偏将被威bī着上前,只得隔河喊道:“步天军北军已有动作,宁王请危须王速速进阵,还不快放浮桥呢!”又有军士举起令箭,大喊文白不通的汉话道:“尔等请我王到此,岂敢怠慢!”
定泰守阵的将领谨慎小心,先派了一艘小船过河查看。沈渊纵马上前,叫道:“宁王用鸽子送信,说步天教主不听话,叫我王前去压服。你等这样不恭,宁王大王之怒,流血千里,逝者如斯,奈何?”船上校尉听得直皱眉头,见他文弱,又穿着狐裘陪在“尔班察”身边,想是贴身随从,便在船上陪笑道:“大王莫急,我等也有军令在身,查看完毕,这便放浮桥。”悄声咕噜道:“学汉话从书本子上学,那不是文人放屁,连响儿也没有么?”沈渊装着不懂,骂了一句危须脏话,道:“你说什么?”那人陪笑道:“小哥,你讲危须语算了,我们能听懂。”沈渊一笑,改讲危须语,叽哩咕噜地又将定泰军唠叨埋怨了一通。
那定泰校尉是挑选出来的,通识危须言语,见他语音颇为地道,更信了七八成。听他啰嗦不已,大不耐烦,便瞧了瞧排兵阵形果然是危须行伍模样,马匹上又有自家军中的烙印,再验王命令箭,也若合符节,当下信得实了。便令船中人取出海螺,向对岸呜呜疾chuī。又向扛着巨斧的“尔班察”陪笑道:“大王,这边水下有木桩铁刺,请随末将来。”
众骑随河岸驰了数百步,见对岸果然从高坡上扔下滚木浮桥,搭过河面。又有木筏从河汊中出来,拉定浮桥,隐隐地固定在河面上。“危须骑兵”们立时源源不断,快马加鞭地从桥上驰了过去。
守阵将领亲来迎接“危须王”,刚请入营中,沈渊忽地翻脸,bào喝道:“动手!”身侧亲兵一涌而上,将四周猝不及防的定泰军砍翻在地,数名守阵将领俱被生擒活捉。步天军们chuī起报警号角,又在群龙无首的定泰阵中四下吼道:“危须王已与步天教结盟,大破宁王!”远处山林中号声应和,一直悄悄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步天北军大部,立时黑压压地涌进了泽中来。
定泰军北部阵线既破,步天军便大举攻入了陶门泽中。沈渊所率的那支以假乱真的危须军伍,又到处闯阵夺关,一忽儿说受宁王之邀,要往武都郡而行;一忽儿又要被俘将领上前,说是后方有乱,要求救援;一旦闯入阵中,立擒主帅。木桩阵便放火,霹雳阵便浇水,毒阵倒进泥淖,滚木阵扔下山岩,将机关尽数破去。到得后来,又gān脆四下里大喊,说危须王已跟步天军结盟,要定泰军投降。定泰军未被破阵的,听得满山遍野都是步天军的吼声,吓得军心大动,有的便弃阵归降。便是不肯投降的,也连忙转移,向武都郡宁王中军处靠拢。
此时步天军西军也杀入阵中,他们没有沈渊这般离应外合的便宜,几处受挫,在定泰军的数处阵线中裹足不前。杀至傍晚时分,又有一处毒阵中久攻不下,折损甚多。杨百安觉得自己失教主之欢,要戴罪立功,正在率军猛攻,出力向前。见身边弟兄踩中机关,在泥淖内喷出的毒水中纷纷丧命之时,也不肯后退。大喝着挺刀杀将进去,左劈右砍地连杀数人,但他□□的战马却被毒水溅到了口鼻,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杨百安被甩下马来,立时有定泰军扑上来,挥刀要将他斩入毒泥之中。杨百安大刀已砍得缺刃,拼死架住,见定泰军bī压向己方上岸的少数军士,暗道:“罢休,罢休!”他是宁死不屈的xing子,困shòu犹斗,大喝一声,一刀将身前敌军踉跄bī开几步,立时数人又围攻上来。杨百安左臂立中一刀,他吼叫连连,以死相搏,决不肯后退半步。
定泰众军正要刀剑齐下,忽听后面山岗处号角声大作。步天军众立时jīng神大振,喊道:“援军,援军来了!”定泰军将大惊,便见远处黑黝黝的丛林中,金戈齐鸣,马蹄如鼓,一波又一波地涌出了无数步天军众。定泰军虽有毒阵,但已分不出兵背后设防,顿时军心四散,纷纷逃出阵外,统军将领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挥刀自刎。
杨百安等人乘机反扑,攻入阵中深处,不一时已获全胜。见来军乃是北军弟兄,感激万分。正要上前述话,便见前来援救自己的几名统军偏将齐齐迎向树林深处,将林中迤逦前行的一支小队伍拥了出来。杨百安瞪眼细看,被众星捧月围在其中的,竟是昨日从自家军中失踪的沈公子!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也奔跑过去,问道:“沈公子,你怎么在这……”
沈渊已劳碌了整整一夜一日,本就体虚气弱的,此时业已累得筋疲力尽,更无暇理会杨百安问话,只晃了晃头,qiáng撑jīng神对诸将道:“天黑得透了,定泰阵地也取了不少。你们自回军禀告自家主帅,就说我说的,请他们下令起火焚烧定泰军诸处机关阵地,为武都郡中跟宁王谈判的步教主助兴!”

第106章 比武夺符

步回辰阑夜宴请宁王郑泽,在宴中咄咄bī人,要郑泽退出陶门泽。郑泽哪能容忍?立时翻脸,推了杯盏,拂袖起身,正要开口告辞。步回辰在座中笑道:“宁王少安毋躁,本座驾前,还没一人能拍手便走,不留些物事下来的呢。”宁王随从们皆明白是步天教恃qiáng要挟之意,无不变了脸色,宁王驾前数名内侍立时靠拢,各人目中jīng光四she,衣袖微扬运掌成阵,死死盯住了武功绝世的步天教主。
汪占泰不防忽然生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上去陪尽小心,两边说好话,对步回辰道:“步教主,非是咱家不识好歹多嘴:步教主当初以西北生灵平安为念,受朝廷册封治理北疆,不是已经把地界说妥了么——陶门泽近宁庆二郡,那是宁王的封地,宁王自然也不能撒手不管陶门泽不是?二位同协西北军事,有商有量的,方能平安过日子呢。”
步回辰听他劝的软中带硬,微微一笑,道:“公公说的是,本座既已受封,并不愿让天下人说我是出尔反尔之辈。但是本教百余年严规:入教者皆为兄弟,不得妄加杀害。若有破门出教,谋死教中兄弟之人,天涯海角,也非受教中五刑不可!”他摆弄着手中酒杯,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众军视而不见,只淡漠道:“南宫蝶已是宁王爱妃,本座既与宁王同殿封王,自不好让王妃一个弱女子身受五曜酷刑。但是——”酒杯在案上轻轻一磕,郑泽听得此声,便是一凛,已听步回辰冷森森道:“宁王妃的卖身赎命钱,那却是少不得的!”
郑泽脸色铁青,无论南宫蝶品行如何,终是他已明媒正娶的妃子,岂能被当作贱民奴婢一般谈论价钱?他怒极反笑,恶狠狠地盯着步回辰,嘶哑笑道:“步教主的意思,是要硬向小王索取陶门泽了?”步回辰微笑道:“岂敢?不过兴戎百战为红颜,本座便成全了宁王这段英雄美人佳话。”
他冷嘲热讽,郑泽已猜出是自己事机不密,勾结危须王一事被他知晓,因此才突然发难。虽然恼怒,却也明白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因此qiáng笑道:“远兜近转,步教主不过是看中了陶门泽东南的几百里土地罢了。要说用此地贺步教主封王的王礼,小王也并不是拿不出手来。不过步教主要小王作贺,那也得让我贺得心甘qíng愿。”步回辰听他这话,隐然有将自己比作下人之意,针锋相对笑道:“不错,文较武比,宁王划下道儿来便是。”
两人越说越僵,汪占泰已瞧出此事不能善了。知道若是步回辰bào起发难,此地必化血海尸山。当即鼓掌笑道:“两位都是定泰绝顶人物,身边人物更是天下顶儿尖儿的英杰,这一回老奴才倒有眼福了。”又道:“不过在武都郡中,宁王为主。王爷何等心胸,定然不肯占了步教主这个便宜。老奴卖个乖儿,武都郡城上,外墙的烽火阁——”
步回辰微笑,郑泽眼睛一亮。他确也忧虑步回辰武功太qiáng,一上手就是生死之战。己方虽是以众凌寡,但是确也并无十分把握。那烽火阁建在城外,一来稍去步回辰戒心,不必鱼死网破;二来自己也容易调动泽中兵马;当下点头道:“汪内监说的不错,本王与步教主联袂出城,可好?”
步回辰点头应允,两人各率部属,乘夜出城。郑泽有心炫示实力,令亲兵燃起千柱火炬,照得城中一条通衢大道宛若白昼,道路尽处的连绵城墙之上,一座巨大的黑石壁垒楼阁,高耸入天际。残月晨星,泽雾朝露,尽挂在了阁顶的飞檐箭垛之间这烽火阁亦是边关名胜,乃是当年大举开西域之时,都护府中军为守望边关烽火,扬中原军威而建。无数授首长安的异族君王战将,皆先在此叩阁入军,方伏阙长安。定泰一朝的国策不重开边,因此除两百多年前那场沈渊陨命,郑骥断qíng的边关大战之后,这处烽火阁便为之废弃,两百年来从未派上过用场。
郑泽与步回辰并马纵骑,同至烽火阁。郑泽见步天军虽千余人马,但兵qiáng马壮,人物彪悍,知道便是自己倚众凌寡,也是一场血战,在马背上纵送一刻,已有计较。与步回辰率部从上得阁中三层,在开阔处分左右落座,郑泽甫一挥手,便有几名亲随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图进来,摆在堂中当地,亮与步天教诸人观看。
众人见那木图山岗纵横,河汊湖泽依山傍岭,团圞不断,便知是陶门泽的木图。又见一名宁王亲随奉上一个青铜大匣,郑泽自袖中取了钥匙,亲自开了匣锁,伸手进内,叮叮当当地抓起一把铜符来,往木图上一撒,微笑道:“这便是调动泽中军阵的军符。小王不才,与步教主赌一把西北大势吧。”
步回辰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将铜符一一散在泽中。郑泽玩弄着手底兵符,道:“本王依天罡之数,在泽中布了三十六处军阵。想来步教主的西北二军,也已经进泽。士兵们斩关夺隘,咱们作统帅的,便夺兵符。步教主手下所有熊罴之士,且都下场玩玩。”他拈起一根青铜符节,在木图上磕一磕,微笑道:“另一节都在军阵将军手中,三十六个时辰之内,步教主若能将这三十六节兵符合将起来,小王自当退出陶门泽。”他斜一眼看看外间已经泛白的天空,道:“至于本王麾下宁庆诸郡的军伍,日后自然也当对步天教的军锋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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