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楚荆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离这具身体, 空剩下一具动弹不得的身体。
“陛下……没事吧?”
乔二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如一道惊雷将连楚荆的思绪劈了回来。
连楚荆愣了好一会儿, 眼神才有了聚焦。
乔二的手臂突然被人掐住, 小皇帝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中团团燃烧着什么, 炬炬地在黑暗中发着亮。
那之中说不清是惊喜还是心疼, 或许还掺杂着些释然, 又或者还有些什么。
重重情绪掺杂在一起, 连楚荆的神色十分复杂。
乔二甚至仿佛看见小皇帝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晶莹。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那晶莹就随着小皇帝的转头而消逝了。
乔二不明所以, 却也听清了姬宣方才说的话。
一番思路回转间, 终究猜到了几分,只沉默着为自己主子高兴。
小皇帝头虽然转了过去,手却还没松。
激烈的情绪,此时只能以最沉默的方式默默宣泄。
是他, 居然是他……
连楚荆远远望着半隐在黑暗中的赵景玄,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浑身带着凛冽之气。
半束的翠玉发冠微微反射着寒光,偏头间一道光像是不经意地照在他刀削般的下颌角,处处透着精雕细琢的高贵。
光是坐在那儿,就仿佛一副工匠呕心数年的傲世之佳作。
那一刻,赵景玄低沉有余却更磁性的声音,仿若在他耳边响起。
他说,走了很久的路才到他身边。
他当时只觉得, 是这些年两人间的沟壑太深,或许是自己追逐赵景玄时, 对方也曾停下脚步,稍稍等等他。
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从来都不是自己追逐着对方。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曾追逐着赵景玄的每一步,竟都是对方比他多行了九十九步,才换来自己这一丝一毫的主动。
原来即便他以为孑然一身,也有人愿意折了自己的一身傲骨,步步低头一跪一行,朝着自己走过来。
原来自己以为的两人之间深得无法填平的沟壑,也已经是赵景玄剜肉剜心去填补,才踏着血肉忍着剧痛生生走了过来。
心中那块上了锁的缝隙,此时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肆意被填补。
“小瞎子,你是我活着的最后意义了……”
“小瞎子,生辰快乐!”
“小瞎子,你想要什么?
若你真的想要皇位……我会帮你。”
“小瞎子……等我回来……”
先生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震耳欲聋如长钟般在他耳边惊响,最终汇合成了赵景玄低哑深沉的那句: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仿若有滴水珠落下,砸在连楚荆心头。
那些年的黑暗和迷茫,在枯槁的大地上瞬间消散,无数挥舞着翅膀的彩蝶,抖动着翅膀飞过来。
那些蝴蝶像是自连楚荆头顶飞过,远过重洋,最终落在了那个至今都看不清的,只留在最深最痛记忆里的先生脸上。
连楚荆不觉热泪盈眶,眼睛却紧紧闭着,只让温热的泪水自脸颊肆意流过。
那些蝴蝶轻轻落下又振翅飞走,金光一闪间,连楚荆的世界豁然开明。
他注视着那个在他记忆中从来都是黑暗的先生
他身上笼上一层金光,带着像是能沉溺一切迷茫的温柔缓缓转过头来,赫然是赵景玄那张脸。
时过境迁,先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执剑,牵着落魄的六皇子走出树林的少年,然而男人脸上依旧意气风发。
他像是也看到了停足伫立的连楚荆,男人微微一笑,朝着连楚荆伸出手来:“陛下……”
连楚荆恍然间早已热泪盈眶,死死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许多被尘封在角落的记忆,此时都抖落了一身的尘土,随着最后一根铁链断开,潮水般涌出来。
午夜伏案疾书身上盖着的毯子,晨起未关严的窗,寝宫到金銮殿一年比一年茂盛的树,正遮住了午日正盛的日头……
一切的不寻常,此时都有了答案。
振翅的蝶掸去一身尘土,时隔多年,跨越最深的误会,最无奈的隐忍,终于飞到了他眼前,每一次挥动翅膀,都在诉说着……
情非一日所起,却终一往而深,至死不渝……
连楚荆深深闭上了眼:“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
突然,他想到了些什么,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赵景玄是他先生,可为何当初要装作是手刃先生的仇敌……
还有,姬宣所言,时间不多了,又是什么意思?
连楚荆心中腾起一股寒意,从头到尾一盆冷水般将方才的激动浇灭了大半。
下一瞬,他就听到姬宣不无得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当初大兴皇帝子嗣稀薄,日落西山时只剩连楚荆一个能继承皇位。
然而届时摄政王的身份也已然暴露,以那人的性子,决计不会让你这样一个威胁陪在他身边。
你体内的蛊毒原本让你有十年可活,可这些年你太心急,怕小皇帝再次陷入黑暗,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让小皇帝不留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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