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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醉尘香_瑞者【完结+番外】(30)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这段时间竟成两人相处最为融洽的时光,李慕星眼见尚香一点一点归往正途,他便开心得满脸挂笑,弄得商号里的夥计们一个个私下里偷笑,都说是老板快要成亲了,心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李慕星把一些没有用的旧帐目翻出来,整理好,正想着傍晚带到南馆去让尚香看一看,钱季礼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帖子,对他道:「李爷,鉴玉斋的周爷、寒水楼的贾爷、还有咱家对门钱庄的宋爷,给您递了帖子,约您今晚到上和南馆聚一聚。」

  李慕星一愣,接过帖子翻看了一下,奇怪道:「他们三个什么时候好起男风来?」这三人,与李慕星还算jiāo好,因着经营着不同的行当,彼此之间虽无生意往来,却也不是同行冤家,李慕星见着他们多半是在东黛馆,做生意自然是广jiāo朋友,三人品xing还算不错,就是风流了点,对李慕星当初火烧纱绢的事qíng极为佩服,是以常常有事没事就把李慕星拉去东黛馆。

  钱季礼老脸沉着,这几日他虽忙着为李慕星成亲的事做准备,却也隐隐听得了点风声,只是这样的话怎能直说,斟酌了一番才道:「他们三位爷倒未必是好上男风,想来……是听了些外头的传言,有些误会罢。」

  「传言?什么传言?」李慕星随口问,看着帖子上的时间,刚好能让他把帐目先送到尚香那里去。

  「咳咳……」钱季礼打着咳嗽,这种事qíng他怎么好直说,如果是真有其事,便是当场刮了李慕星的面子,如果只是谣言,不是更让李慕星难堪?

  「钱老,你嗓子不舒服么?这几天天气更冷了,您老可得多穿几件衣服。」李慕星道,看外面天色已暗,随手把帖子往怀里一塞,又抱起那堆帐目,「钱老,您今天就早些回家歇着,我这就去赴约,先走了。」

  钱季礼一急,想要喊住李慕星,料不到真一口气呛进了肺里,咳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等缓过来,李慕星早就走得没了影子。

  「唉!」

  老人家直叹气,只盼着外头的传言别教阮家侄女听去才好,他就想不明白,自家的爷一向洁身自好,外头的声誉极善,怎么到了要成亲这会儿,竟有那么荒唐的传言传得满城飞。不成,明儿他一定要跟李慕星好好谈一谈,否则,若让阮家侄女打上门来,可就真成丑闻一桩了。

  到了南馆,尚香迎了出来,仍旧是那副浓妆艳抹的样子,李慕星说了他几次,也不见改,到后来也看习惯了,反不再觉得难看。

  尚香见李慕星抱了一手的帐目,赶忙帮着拿了一些,手背免不了在李慕星的胸前蹭了蹭,衣服穿得厚,李慕星几乎没有察觉,跟着尚香进了屋,把所有带来的帐目堆放在桌上。

  尚香拉着李慕星的手,笑道,「李大老板今天预备着教什么?这么一大堆的帐目,尚香看着眼花呢。」

  李慕星道:「今儿我与几个朋友有约,这些帐目你自己先看着,有不明白的地方记下来,明儿个我再来教你。」

  尚香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没了,一双丹凤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瞅着李慕星,好像万分不舍的样子,看得李慕星心一软,几乎想要留下来,可是一转念,他总不能为了一个男jì,而把相jiāo多年的朋友给甩了,尚香不过是他一时的同qíng,那几个朋友可是真正能帮助他的人。

  「我走了。」

  李慕星转身便走,尚香望着他的背影,收起哀怜的表qíng,慢慢闭上了眼,只在心中暗叹一声,其实他并非真想李慕星留下来,不过是想试探这十多日来,他在李慕星心中是否能有那么一丁点的份量,可是李慕星一丝丝的犹豫也设有,让他彻底梦醒。怀中加了新炭的暖手炉仍旧热着,可是窗外的花,已在昨夜全部凋零。

  缓缓睁开了眼,望着一桌子的帐目,深蓝色的封面此刻显得万分的刺目,尚香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的是一抹自嘲的笑。

  「那一夜……你为什么不醉呢……」

  一声低语,无尽遗憾。他连李慕星的一句酒后真言也听不到,打开了心扉,换来的只是一只小小的暖手炉。这也算公平,他这种人的心,本来就不值钱。

  「喂,尚香老头儿,发什么呆呢,快跟我来。」

  一个小童在门外探头探脑,一见屋里只有尚香一个人在,马上就喊了起来。

  尚香转过脸,瞅了瞅那小童,眼角儿渐渐勾了起来,现出勾魂夺魄的神采来,只是那眼底,早已无心。

  「景哥儿,有事么?」

  「今儿客人特别多,尤其是宣华楼里,人手不够得紧,这会儿白宁相公那里缺个斟酒的,让你去搭个手儿。」

  「这等好事怎么便宜了我?」尚香站起身,对着镜子修整了妆容。

  那小童撇了撇嘴,道:「就是啊,那几位客人出手大方,宣华楼里的童儿们挤着脑袋想去伺候,就盼着能得些打赏,可尚琦相公一个也瞧不上,偏就指着你的名去,到底是你调教出来的,倒是顾念着你,有好处也不忘你。」

  尚香一愣,一边跟着那小童出门,一边问道:「不是白宁那儿缺人吗,与尚琦有什么相gān?」

  小童儿道:「你怎么这多话,不是说了嘛,今儿的客人出手大方,把馆里的三大红牌白宁相公、尚琦相公、玉琉相公都包下了,就在宣华楼的顶上,先前进去送酒菜的童儿们一人得了一锭银子的赏啊。」说着,便露出眼馋的表qíng来,又忿忿望了尚香一眼,好事怎么就落这老头儿身上了呢。

  尚香凝起眼神,尚琦不会无缘无故把这好事落他身上,只怕是没存着好心罢,抿起了唇,冷然一笑,这小láng患儿,本事还没学全呢,就敢算计起师傅来。

  到了宣华楼,喧嚣声扑面而来,大堂里的qíng景尚能见人,不过是搂搂抱抱捏捏摸摸,调笑喝酒,那边上的一排排隔间里只怕就见不得人了,yín声làng语透着木板听得分明,尚香侧着耳朵边走边听,嘴角一抹笑容挂着,倒像是在听琴一般,反观那叫景儿的小童,早就chūn心萌动,眼珠子四下乱飘了。

  到了楼顶,小童儿止了步,一转身往别处去了,尚香在楼梯处听了一会儿,便听着阵阵悠远的琴音,楼下的喧嚣便似在这里都止住了一股,只有零音飘飘忽忽,婉转缠绵。

  是白宁的琴声。南馆现今的三大红牌,白宁善弹,尚琦善吟,玉琉善舞,各有所长,不分高低,却不像当年的尚香,艳盖南馆,无人能与争锋,到后来的岚秋,也是凭着琴画双绝,争得个一时无双。

  尚香正要掀了珠帘进去,便听得里面有人道:「怎么为李兄斟酒的小倌还没来?如此怠慢,难道也是南馆的作风么?」

  「贾爷莫急、莫急,就快来了。」尚琦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咳……贾兄何必费心,我这边自斟自饮便好……」

  尚香手一僵,是李慕星。原来这就是他的有约在身,想来这十多日,对着他这张老脸,看也看厌了,自然不比三大红牌的年轻貌美。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冷嘲,尚香转身下了楼,就着楼前池塘里的水,将颈部、手肘处抹了香粉的地方清洗gān净,冰凉的水让他qíng不禁地打了个寒颤,却并不停手,等香粉的味道散去,又伸手把头上束发的绸带解开,一头黑发顿时披散开来,月光下闪动着玉石般的光泽,下垂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庞,眼角的皱纹已不容易瞧见,倒把那一双丹凤眼,更衬得流光莹转,任谁瞧了也转不开眼去。

  风chuī拂了衣襟,扬起了衣带,月夜下,缓挪步,轻摆腰,微启唇,唱一段繁华如梦。

  「红豆生南国……悠悠事已昔……相思何曾属……yù亦无所思……」

  喧闹的大厅倏地安静下来,恩客们,小倌们,童儿们,睁大了眼,望着从门外飘进来的身影,目如流莹四下盼顾,青丝半遮面,露红唇一点,启合间,似承欢低吟,逸出摄魂音,看不清面貌,只是目光流转间的半分停留,已让一众人色授魂与,他是谁?如此风qíng,如此魅色,究竟是月下妖,还是花中魅?

  「……醉卧阑珊夜,灯彩漫然……惟守得酒杯中,滥滥风qíng一片……」

  顺手牵起一壶美酒,无人在意,色早迷心,已忘此地何问,口水流下亦不自知,尚香凤眼一一掠过,看众人发痴丑态,冷讽而过,这世上,只得一个尚香,看谁可一争?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留得相思何处用,轻纱漫藏不示人……chūn来又看红豆开,却竟无人采……漫天烟花流星竟,只留那风流真qíng不在……」

  缓步上楼,歌声下,琴音早停,珠帘后,隐见人影。馀音了了,渐消渐散,直至声无,那珠帘猛被人掀开,珠玉相撞发出消脆的清响,伴着一声长笑,

  「好词……好曲……好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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