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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醉尘香_瑞者【完结+番外】(49)

  阮寡妇瞧着他的背影,拧着眉道:「这人真有些奇怪。」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没有道理的,敏感而又准确。

  那位huáng九爷摇着扇子,在边上应和:「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呢……」

  阮寡妇眼一睨,伸手拎着这男人的耳朵。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让我好找。」

  「轻点轻点,你这是nüè待亲夫啊……啊,不说了,不说了,轻点啊,耳朵要掉了……」嘴里喊着痛脸上却笑得吊儿郎当的男人大呼小叫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转移话题的话来,「呐,那个人叫明轩,跟杜明轩就差一个姓,嘿嘿,你知道杜明轩是什么人么?」

  「我管他是什么人,你少给我岔三岔四的,还不快说刚才走散的时候你去哪里了?」阮寡妇似乎早就明了这男人的一套把戏,半点不上当。

  「嘿嘿小寡妇,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这就是心有灵犀啊……啊,我说,说就是了,我刚才就是到处找你呀!」眼看着某个寡妇试图去拧路边的一根松枝,本着佛家净地不可杀生,咳咳……佛家之物不可轻毁的信念,某个嘻皮笑脸的男人终于jiāo代,尽管这话仍是不尽不实。

  算是个意外吧,跟阮寡妇走散之后,他到处找人,经过小佛堂的时候,看到有一扇门开着,无意中瞄了一眼,看到了灵位上杜善思三个字,便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天乐十一到十三年,豫州连年太早,百姓颗粒无收,饿殁无数,朝廷发送赈粮,谁知豫州太守杜善思胆大包天,贪没赡粮,以沙米代替,被下属官员告发,皇帝大怒,下旨将杜善思查办,经三司会审,确认贪没赈粮之事属实,于是杜家满十五岁以上的男女全被处斩,末满十五岁的杜家人全部贬为官奴。当时杜善思的小儿子杜明轩,就是杜家唯一的幸存者。然而事实上,很多官员心里都清楚,杜善思在豫州十年,为官清正,甚得民心,贪没赈粮之事绝不是他所为,只不过不肯同流合污的他,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事qíng的真相是杜善思不仅没有贪没赈粮,反而眼见赈粮迟迟不到,只得擅自开启豫州粮仓,先行放赈,自然后来这也成为他的罪名之一,被污为连朝廷储备的宫粮也敢贪没。

  后来,豫州百姓为杜善思建庙立碑,令这位清官永受民间香火,除了那位高坐庙堂不辨忠jian的皇帝,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杜家冤枉,可这桩案子是皇帝亲下沦断,又有谁敢为之翻案。huáng九爷之所以记得杜善思,倒并非因为杜家受此奇冤而不得昭雪,而是杜家唯一的幸存者杜明轩,少时名气极盛,huáng九爷与杜明轩一般年纪,少时贪欢爱玩,常受长辈斥责,最常听的一句话便是:「你看豫州杜明轩……」

  少年人哪有不心高气盛的,尤其是huáng九爷,出身贵不可言,竟时不时被人拿来与一个普通官宦子弟相比,自觉落了面子,不服气地把当年杜明轩考倒一十三位师傅的题目拿来一看,当时就傻了眼了,自此就憋了一股子劲认真起来,闭门读书三年,誓要把杜明轩比下去。等他自觉能跟杜明轩一较高低的时候,杜家早已经被抄斩一空,杜明轩被贬为官奴后便下落不明。

  如今的huáng九爷自不再是那少年冲动的xing子,只是一眼瞄到杜善思这三个字,便想起当年那段一直令他耿耿于怀的事qíng来,当时便不声不响地跟在尚香背后,暗自打量了许久,竟看不出一丝一毫当年传说中的杜明轩的丰采来,便怀疑这个人不是杜明轩,找着话题跟他一jiāo谈,等这个人一报名字,他便晓得了,想来是少经磨难,再多的才华早己被岁月磨灭,可是,又不明白杜明轩为何不承认自己姓杜。

  且不说这位huáng九爷哄得了阮寡妇开心,回去之后私下里派人调查尚香这些年的经历,就说尚香,拿了平安符后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仍是心气难平,直把那小小的平安符撕烂了去,才坐在屋里对着镜子发起了笑,一边笑一边自嘲:「我这是怎么了,那阮寡妇这般凶悍,不要他正好,让他再寻个贤良的,将来必是儿孙满堂,和乐到老。」

  虽是笑,却渐渐变得苦涩。想当初他不过是瞧着李慕星对尚红似有怜惜之意,便已有为他人作嫁衣的无奈,如今他这又算是什么?早已看透,却仍是心中作痛,这世上可还有旁人如他一般珍惜李慕星,一心一意只为他好,那个笨蛋,没人帮衬着,怎教他能放心得下。

  又过两日,宋陵来了,把尚香领至闹市口,那里新开的一家隐香斋,地方不大,可收拾得整齐,柜台上千gān净净地陈设着胭脂水粉的样品,满铺子里都飘着一股香味儿,只是站在柜台里的掌柜居然是个年纪极轻的少女,样貌一般,面上却极有神采,倒是把尚香看得一楞一愣。

  「她叫麻姑,是上和城里数一数二的制香师傅的女儿,我把她请来给你当掌柜。麻姑,见过杜管事,以后这铺子就由你们两人共同打理。」

  那少女走出来,对两人福了福礼,然后退回柜台内,继续调弄手中的香粉。尚香跟在宋陵身后走向内堂,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气,心里忽地有种涨满的感觉,他学得一手制香粉的手艺,在这地方,应当能派上用场。

  内堂后面是几间屋子,吃睡地方全都布置好了,家具都是新的,散发着一种木材的味道。天井处还有一方井眼,打水都不用走远路。尚香打开橱门一看,连衣服都按着chūn夏秋冬置全了,一gān用具全不用他cao心。

  「如何,满意吗?」宋陵靠近了,在尚香耳旁亲密地问。

  「宋爷细心,尚香满意。」

  不冷不热地回答,尚香对上宋陵的眼,后者给出一个轻佻的笑容,用手抬起尚香的下巴,打量了几眼,又道:「你这上妆的本事也真叫绝了,晚上铺子打烊,把脸洗净了,等我来。」

  尚香垂下了眼,旋即给出一抹笑容:「尚香定当备酒以待。」

  宋陵瞅了他好久,直到尚香抬眼莫名地望看他,宋陵才突然大笑一声离去。尚香也不知他笑什么,来陵一走,他就在心里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做,才能把宋陸这花丛老手迷得神魂颠倒,再乘机问出宋陵对李慕星是否抱有不良意图。老实说,这些天来,他是没看出来陵对李慕星有恶意,只是商场之上,从来都是明争暗斗,原先还没什么,可李慕星突然得了官府派差,便有树大招风之嫌,只怕再好的朋友,也抵不住利益相冲,依李慕星这种不防范的xing子,哪里是宋陸这种天生生意人的对手,李慕星的长处在于掌握商机的眼光奇准,又肯下手去做,有钱季礼这种熟悉生意行的各种门道的人相助,自然能在上和城立足。可是若论那心眼儿,这两人只怕谁都玩不过宋陵这样的生意人。

  尚香这一想,不知不觉天便黑了,麻姑跑进来说准备打烊,尚香才猛醒过来,帮着麻姑一起把铺子门关上,待麻姑走了,他上街买了些酒菜回来,又把脸洗净了,对着镜子细心打扮了一下,瞧着便添了十成艳色,已有了他在南馆当红时的七、八分姿容,这才放下了妆笔坐等宋陵。

  到听得更鼓一声响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尚香又照一回镜子,嘴角勾起习惯xing的假笑,确定无半点纰漏,才去开了门,半昏半暗的烛火照不清他的脸,却把外面敲门人的脸照见了,尚香的手把门拉开一半便停住了。

  「李慕星!」他呆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尚……啊不,应改叫你杜管事了,怎么,不欢迎?」李慕星笑着从开了一半的门里挤了进来,他看不清尚香此时的表qíng,却以为定然是惊喜的。他这般安排,便是要给尚香一个大大的惊喜。

  尚香到底还是反应过来了,连忙把门关上,一转身还不曾说话,李慕星乍见烛光照到他脸上,竟是绝艳无比的一张脸,顿时啊了一声,瞠目结舌地道:「你……你……」本来想说你是谁,可一对上那双熟悉的丹凤眼,便改了口:「你……怎的又变了样子?」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瞧着,显然已经给尚香弄糊涂了,不知道哪张脸才是尚香真正的样子。

  尚香看他一副糊涂了的样子,忍不住一笑,立时又板起了脸,道,「你和宋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立把他要了,亏他还一门心思地为李慕星想法子。

  李慕星心虚地转着眼珠,道:「什么唱的哪一出,我这不是要给你个惊喜吗。」那两只眼珠转来转去,最后又转回尚香的脸上,那份世间少见的绝艳看得他眼神都直了,颇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

  尚香恼他欺骗,抿着唇把脸虎得死死的,可是却奈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喜悦,终还是缓下了神qíng,道:「真不老实,以前装得跟木头一样,原来也玩心眼儿,你就真不怕我跟了宋爷,再不理你?」

  李慕星先是一惊,下童识地一把抓住尚香的双手,急急道:「你不会的……不会的……」忽地脸一红,又道:「就算是……我也不让,抢也把你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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