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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_那只狐狸【完结】(32)

  待一曲抚罢,叶蘅回过神来,正想要上前拜见。那老者却先出了声,问道:“小兄弟面生得很,看来也不像是寻仙问道的客人,莫不是我哪个徒儿的朋友?”

  叶蘅见那老者身姿端雅,举止从容,一派道骨仙风,不似俗流。加上方才那话,想必就是梅谷散人了。他抱拳,恭敬地尊了声前辈,道:“打扰前辈雅兴,还望海涵。晚辈叶蘅……”他话到此处,微微犹豫,斟酌后才接道,“晚辈是来见殷怡晴姑娘的。”

  梅谷散人问道:“可见着了?”

  “还未。”叶蘅道。

  “也难为你。”梅谷散人含笑,又问道,“打算等多久?”

  叶蘅答不上。

  梅谷散人再问:“可有约定?”

  叶蘅依旧答不上。

  梅谷散人见状,略作思忖,转而道:“也不急,凡事都有定数,且先同我赏梅吧。”他放下古琴,起身下了石台,走到叶蘅身旁,道,“你看我这儿的梅花如何?”

  “不负盛名。”叶蘅答得诚恳。

  梅谷散人点着头,道:“正是呢。昔年我遍走天下,寻来各色梅花。几代择选,jīng心培育,方有这般成果。不是我夸口,这般景致,只怕这世上再寻不出第二处来。”

  叶蘅静静听着,只含笑点头,却无话相应。

  梅谷散人走到一旁,望着那一片梅花,道:“俗语道:百花赖东君,亦有‘chūn暖花开’之讲。但梅开寒冬,不乞雨露之恩,不求蜂蝶之顾。说来也不只梅,还有秋jú、丹桂。更不提月季之花,乃四时常开。难得柔弱花木之中,亦有不以时节自困、不将盛衰系于外物者。正是:芳魂凛凛欺霜雪,荣枯几曾怨东风?”他说到此处,抬手折下了一枝梅花,递到了叶蘅手中,含笑道,“正是因此,方才有这扑鼻寒香呵。”

  叶蘅握着那枝梅花,依旧沉默。

  梅谷散人笑着,话锋又是一转,道,“只可惜,虽有这梅花傲雪,我那些徒儿们却都不知欣赏。一个个尽想着往外头跑,我一年里也见不上几遭。不过也难怪他们。这天下啊,大得很。年轻人志在四方,岂肯安居一地。若不经红尘颠簸,多少辜负了青chūn。你说是不是?”

  听到此处,叶蘅慢慢笑了出来。惆怅虽在,却已豁然。一声答应,虽然简单,却再无犹疑:“嗯。”

  梅谷散人点了点头,又道:“在外头站了半日,也浸浸地冷起来了。来,随我去喝杯热酒,再将这梅花cha上罢。”

  叶蘅含笑,抱拳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随即去了暖阁,饮酒赏花,不在话下。

  三日之后,叶蘅辞别众人,启程离开。梅谷中人闻得此信,皆都欣慰。唯有梅子七,似有挽留之意。他送叶蘅到了谷口,犹犹豫豫地开了口,道:“叶大哥,你真的要走?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往年师姐都会回谷的。要不你等过了年再走?也不差这几日啊。”

  叶蘅笑了笑,道:“不必了。”

  “这……”梅子七皱起眉来,想说的话几番斟酌,却还是yù言又止。他纠结片刻,嘟哝着道,“真就这么走了?”

  叶蘅见他如此,道:“只有句话,烦你带给殷姑娘。”

  梅子七一听,来了jīng神,“什么话?我一定带到的!”

  叶蘅的话语平和淡然,只道一声:“多谢。”

  “哎?”梅子七想了想,“让我跟她道谢么?为什么呀?”

  叶蘅浅浅一笑,也无他话,抱拳行过礼,转身离开。

  一地白雪,没去脚步。他尚未决定自己要去何处,但这已不重要。严寒凛冬,终将过去,待到chūn来,又是一番天地……

  ……

  是的,又是一番天地。

  他走过许许多多地方,最终留在了这一处山林。生活虽朴素,却平淡安稳。虽然他时不时地还会忆起往事,但终究活在当下。他有家、有营生、也有朋友,平凡日子里亦不乏欢笑欣悦。以往未曾奢想过的一切,如今都变作平常。他本以为这份平常可以一直延续,却不想,她偏又出现。

  他躺在chuáng上,已辗转一夜。晨光渐渐攀上了窗户,映出满室清亮。不然,还是走吧。往事暂且不提,招惹上她,终归不得安宁。再者,她不是肯轻易罢休的人,既然说了要他帮忙,只怕不达目的不会罢手,若牵扯上旁人就不好了。——他想到这里,翻身下chuáng,准备行李。但刚理了几件衣衫,他却又停顿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居所,这样一走,到底不舍。何况那些朋友邻居,若不去辞一辞,多少有些无qíng。他又想到镇上那客栈,若不送柴去,只怕下午就开不了伙。怎么也该做完今日,再告诉掌柜另寻他人才妥当。还有,他答应给东街的王婶捎些山菌,若是不去,只怕不好。这么说来,他还定了米铺的货,得去结账才是……事qíng越想越多,扯出诸多烦恼。他几番纠结,终是到一旁拿起了柴刀,出门gān活。

  待到砍完柴禾、摘完山菌,他想走的念头已淡了不少。其实留下又如何,他只需一切照旧,莫理她就行。他打定主意,心里也安定不少。他背着要送的东西,正要先回家一趟,却见邻居夫妇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叶蘅与这对夫妇相处甚厚,平日以哥嫂相称。先前那妇人还问他借了斧子。这会儿见他们这般神色,他虽不明就里,却猜是出了事,忙迎上前去。

  “你可看见我家娃儿?”那丈夫是个三十来岁的粗犷男子,见了叶蘅也不招呼,只慌乱相问。

  叶蘅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那妇人红着眼睛,已是哽咽,断续道:“我就去摘个菜,让那小不省心的自己在院里玩儿……等我回来,就……就不见了……哪儿都找不着……只怕、只怕被人拐了……”

  “你别哭啊。”丈夫劝道,“不会的。这儿也没外人来往,哪来的拐子?娃儿怕是自己跑丢了,咱们再仔细找找,一定没事的……”

  “他连路都不会走,怎么会跑丢呢!”妇人哭得愈发伤心。

  丈夫少不得又是一番劝慰。而后又对叶蘅道:“阿蘅,你也帮我们找找吧。”

  叶蘅此刻却无心回应。不是被拐,也不是走丢,兴许是……

  他二话不说抛下柴禾和山菌,纵身往山下去。脑海之中,一个名字清晰无比:

  殷怡晴。

  ☆、第二十六章

  叶蘅赶到客栈的时候,还未到午时。掌柜见了他,招呼道:“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对了,柴钱……”

  掌柜话还未完,叶蘅却无心理会,只问道:“昨日那位姑娘住哪一间客房?”

  这小镇平日也无甚外人,客栈里的住户也不多。叶蘅一提,掌柜便知是谁。他也未隐瞒,老实道:“左起第一间。怎么了?”

  叶蘅得了回答,也不多言,径自上楼。那掌柜何曾见过他这样,一时也奇怪起来,忙走出柜台跟了上去。

  客栈的二楼分作两半,一半供客人饮食,一半用作客房,上了楼一拐弯,便看到左起第一间了。叶蘅站定,用力拍了拍门,唬得掌柜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别惊了客人!”掌柜一面责备他,一面就要拖着他走。这时,那房门缓缓打开。见殷怡晴出来,掌柜扯出笑容,赔礼道,“姑娘,真对不住,没吵着你吧?”

  殷怡晴望着叶蘅,也不看那掌柜,只道:“没事。我们是旧相识。”

  掌柜听了这话,也是将信将疑。叶蘅的神色冷漠非常,殷怡晴却欣然含笑,如此反差,也不知是个什么qíng况。

  “掌柜,你替我准备一桌酒菜吧。”殷怡晴说着,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递给了掌柜。

  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退了下去。待掌柜走远,殷怡晴正要说话,叶蘅却先她一步,冷然问道:“那孩子呢?”

  殷怡晴不解,只是笑问:“什么孩子?”

  叶蘅一心焦急,哪里有跟她绕话的心qíng,他沉了脸色,语气愈发肃然:“那孩子在哪儿?!”

  殷怡晴见他如此,敛了笑意,略想了想后,道:“你指的是我昨日见过的那孩子?他不见了,你找我来要,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这是你一贯的手段——这句话,叶蘅没说出口。他忍着qíng绪,只沉默相望。

  殷怡晴随他沉默了片刻,而后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掳了那孩子来要挟你帮我?”她眉梢轻挑,神色里半是骄傲、半是轻蔑,“真好笑。若那是你的孩子,我这么做倒也说得过去。可又不是,我何苦惹这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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