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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修by柳木桃【完结】(67)


“是。”
皇帝面色突然一沉,“那远儿为何不将那妖狐jiāo出来?还将这祸害留在身边作甚?”
宁远却面不改色道:“回父皇,那妖狐确实是被儿臣收走,只是回到府中之后,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死了。我怕妖物再次作乱为患,便命人一把火将狐尸烧了。”
皇帝显然对宁远的说辞报以怀疑,正要开口,这时却听人来报,说是献王求见。皇帝眉心动了动,意味深长地看了宁远一眼,这才命献王进来。
宁远一看到跟在献王身后的侍从手里拿的东西,脸色微变,隐于袖子中的手微不可见地一点点攥紧。
献王进来后给皇帝行了礼,见到宁远在这里,也并不意外,神色间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回禀父皇……”
还不等献王说话,皇帝抬手制止了他,先是对宁远道:“远儿啊,朕知道你为人心软,又和那小白狐感qíng甚笃,父皇怕你一时糊涂做了傻事,想要将那狐妖偷偷养在身边,这才不得已让你七哥带人去你府上搜查,你可不要怨怪父皇啊……”
宁远慢慢将拳头放松,终于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对皇帝道:“儿臣怎敢怨怪,只是父皇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并不敢欺瞒。”
“嗯,你能想得开就好。”皇帝对宁远的识趣感到很满意,又示意献王继续说,“老七,你说说,这次兴师动众地去你九弟府里,是不是什么狐狸影子都没见到啊?”
“回父皇,事关九弟安危,儿臣不敢大意,虽然搜遍九弟府邸也未见到那妖狐,却找到了这个东西。”说完,他示意身边的仆从将东西呈给皇帝,托盘之上放着的,正是那枚鸳鸯枕。
“不过是个玉枕,做工倒是jīng致了些,和狐妖有什么关系?”
献王回禀道:“父皇,儿臣曾盘问过九弟府中的下人,听说那狐妖之前在九弟身边时,非常喜欢这枚玉枕。而且这玉枕如此巧夺天工,但查遍皇室府库造物簿册,从未见过有这样东西。当然,也许是儿臣多虑,可能九弟这枚玉枕并非皇家之物,而是九弟自己从民间搜集而来,或是朝臣进献之物。不过儿臣想,以防万一,为了九弟,还是将这玉枕带来给父皇看看才好。”
不得不说,献王这一手实在高明。这枕头若的确是妖物,他也算立功一件,但若不是,有这样jīng致巧妙的宝物不说孝敬给父皇,却自己留着享用,让皇帝知道了肯定不舒服,再说,他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才开府不过几年,又如何有那个财力买下这样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哪个朝臣所赠,如此一来,更会让皇帝心存芥蒂。
果然,皇帝听了脸色立刻沉下来,让人将那枚玉枕呈上来自己看,半晌才道:“远儿,你可有话说?”
电光火石间,宁远想了很多种解释的方法,不过任何一种谎话都极容易揭穿,这枚玉枕是和莫辰同时出现的,既然献王已经找到了告密之人,这个时间点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幽居深宫的皇子,既然不是皇帝封赏,又有谁会送给他这样的东西?
权衡再三,宁远深吸一口气,只好实言相告。
“回父皇,这枚玉枕……的确是在白狐之后莫名出现的,而且白狐的确很喜欢玉枕。至于具体来历,儿臣也不知晓。”
“既然如此,这东西当真是件妖物,还是拿去销毁为好。”
“是。”献王将鸳鸯枕jiāo给仆从,命人拿去焚毁。
宁远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追随着鸳鸯枕而去,面色平静,眼眸幽深如水,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然而常年跟随在九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却在这一刻,莫名觉得脊背寒凉。他怯怯地拿余光偷扫九殿下,竟是感受到一种迫人的威压,破天荒生出畏惧。
鸳鸯枕被献王想了很多方法都没能销毁,不管是以重锤打砸,还是用火焚烧,那玉枕竟好像有金刚不坏之身,未曾损伤一丝一毫。献王将此事禀报给皇帝,皇帝唏嘘不已,最后命人将枕头送到安国寺,请国师作法封印,镇于安国塔下,任何人不能靠近。
宁远开始经常称病不朝,行事愈发低调,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快要撑不下去了。不过有皇帝的刻意扶持,宁远身后的众朝臣依然得到重用,特别是以沈方化为代表的老臣,在六部中多有势力渗透。是以宁远虽然深居简出,却不曾远离政治中心,甚至特别被皇帝授予财政大权,而且皇帝也答应了他重新整编平威军的请求。
转眼间便是一年多时间,老皇帝觉得身体越发虚弱,时常感到乏力无神,每日都要让景茂晔给他开方子调养。然而人终究无法抵抗天命,即使不甘心,老皇帝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心火没有以前那样旺盛,老皇原本bào戾多疑的xing格竟然也一点点平顺下来,经常喜欢和宁远一起谈经讲道。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小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天地命理的dòng悉,却比那安国寺的住持还要深刻。听着他的讲读,老皇帝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能平和下来,因此愈发宠信于这个九皇子,渐渐收起了猜忌之心。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老皇旧疾复发,几乎神志不清。垂危之际,他命人将诸位皇子以及最信重的几位朝廷重臣召进宫里,准备宣布遗诏。
众皇子跪在皇帝寝宫之中,最得宠信的九皇子坐在龙榻之侧。老皇的确已经显露出油尽灯枯之相,大口喘着气,每说出一个字都无比费力,他颤抖着手命贴身大太监将事先拟好的遗诏拿出,在展开遗诏前,拉住宁远,让他将耳朵凑到自己唇边,断断续续道:“远儿,你……什么都很好,只可惜……没有一个好身体……你这辈子没法拥有子嗣,朕……朕将皇位传与你,也是害你……你可知道朕的苦心?所以,你……你不要怨怪朕,父皇是为你,为你好……”
宁远安静地听着,直到老皇帝说完最后一个字,才将被老皇帝抓住的手抽出来,为老皇盖好被子,轻声道:“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皇帝闭上眼睛,终于准备完满地走完他这一生。从始至终他都是赢家,他的儿子们不敢逾越他,他的妃嫔们不敢忤逆他,他将朝政牢牢把持在掌心,将众臣玩弄于股掌,他不受任何一个人的辖制,胆敢觊觎他皇权的人都被他扼杀于萌芽。
自始至终,他都是大梁王朝不可逾越的存在。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念。
寝宫里落针无声,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在皇帝的示意下宣读遗诏。遗诏上先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套路之词,直到最后才迎来最关键的一句——
“……景王皇九子宁远,人品贵重,贤德忠厚,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继皇帝位。钦此。”
听到这里,老皇帝猛地睁开双目,死死盯着宁远,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挣扎着扭动身体,口中呜噜呜噜拼命想说出什么。然而,除了含糊不清的呜噜声,他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他只能徒劳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幼子,深陷于那双从未看透的眼眸之中,最终一口郁气积胸,用尽最后一丝力,彻底没了生气。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念,没有人……
这才应该是他的帝王人生。

第96章 争议皇帝

遗诏宣读之后,跪伏在一旁的景茂晔上前探视,最终确认皇帝驾崩。
“这,这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你!!”献王一下从群臣中站立起来,眼睛通红,面容狰狞扭曲。他盯着宁远,目光中满是惊诧,愤恨,和不可置信。
此时跪在皇帝寝宫中的众人,并非没有看到老皇帝临死前古怪的反应,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他们漠然地看了眼处于狂怒边缘的献王,将最后一丝注意力从老皇帝还未及变冷的尸体上收回,转而面向新君,开始行跪拜大礼。
“是你,是你篡改遗诏!父皇明明要我继承皇位,你,你这是谋朝篡位!你……”献王目眦yù裂,额角青筋突起,忽地一把抄起手边烛台向宁远头上狠狠砸去!
烛台由huáng金打造,沉重异常,上面cha蜡烛的地方凸起一个尖刺,锋利如锥,眼看那尖刺便要扎进宁远的太阳xué,九皇子体弱天下皆知,别说面对气急之下变得凶悍疯狂的雍王,就是一个普通的壮年男子也无法招架。
谁都来不及出手拦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宁远这一下凶多吉少时,只听当的一声金属撞击,眼前寒光乍起,身影浮动,雍王手中的huáng金烛台竟然一下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等众人回过神,再定睛细看,却见九皇子宁远手中执一把长剑,架在献王脖颈之上,那双平日看起来苍白无力的手握着剑柄,很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
“献王,父皇尸骨未寒,你这是做什么?”
宁远的声音很平淡,亦如他平时给人的印象,淡然,无争,温文尔雅。然而此时这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莫名让献王觉得畏惧,他甚至不敢与那双平静如潭死水的眼眸对视,只好将目光下移,落在宁远执剑的手上。
大梁所有皇子自幼便接受文武教育,纵使不是高手,献王也能看出宁远这一剑所含的分量。脚步平稳,运力得当,出手gān脆,剑气凌厉……药罐子病皇子?呵呵,在这与世无争贤孝恭谨的面具背后,九皇子宁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献王心中满怀恨意和不甘,然而此时命悬于他人之手,又怎能不做个识时务的人?因此他终是将满腔怒火qiáng行压下,缓缓跪了下去。
丧钟鸣响,大梁朝一夜之间换了新的主人。
作为这场夺嫡之争的胜利者,宁远却没有显出丝毫的喜悦,他甚至做了一件让所有人不解的事——就在老皇帝驾崩的当夜,他竟然亲自赶往安国寺,命住持将那枚被封印的玉枕取出。
安国塔沉重的塔门缓缓开启,仅一年多时间,却恍若隔世,宁远看到大殿中央那落满灰尘的玉枕,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触动,他将玉枕拿起,轻轻拂过上面的尘土,眉心微蹙。
带着玉枕快马加鞭赶回宫中,宁远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谁都不见,并且下了严令,任何人没有命令都不能擅自闯入。
新旧主jiāo替的时候正是人心不稳易生变故的的紧要关头,然而宁远却偏偏做出如此古怪的事,不由让众人议论纷纷。沈方化心急如焚,唯恐当年听到的有关九殿下的传闻属实。
狐妖惑主。
这四个字一经在脑中出现,沈方化便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往深里想。
宁远将所有宫侍屏退,开启鸳鸯枕进入枕中空间,一眼看到那沉睡的白狐,安静卧于树下。
莫辰在围剿抚远叛军之战时吸收了大量的冤灵怨气,其实如果处理及时,用枕中空间大量富含天地灵气的灵泉和灵糙药汁冲刷,也许还不至于产生太严重的后果。可是鸳鸯枕偏偏在这个时候被皇帝收去镇压在安国塔,宁远想了无数办法也不能将鸳鸯枕盗出,bī不得已,只剩下了那最后一条路——尽快登基即位,成为这大量王朝不可违逆的至高存在。
所以老皇帝本该是寿终正寝的。
所以大梁王朝的新旧更替,本该再晚上个几年。
景太医每日的例行诊脉,那天天送入老皇口中的救命汤药,悄然调动的平威军残部,缓慢渗透的朝廷势力……他不争,他恭顺,他病不离药,只一心钻研道法心经,与老皇秉烛夜谈,直到老皇帝身边亲信一个一个被收买,huáng帛黑字,御笔朱批,偷天换日地改写了他的名字。
这一路走来,宁远自知他已无所不用其极,再也无法坦然面对天道责问,称自己没有半分私心。他有私心,他担心莫辰,想尽快得知他的qíng况。然而这份私心究竟是为了这只白狐狸本身的安危,还是只担心白狐有失会影响他后面的计划,宁远却说不清楚。
一进入空间宁远就开始着手准备,用茅屋旁的灵泉水将莫辰浸泡起来,采集数十种糙药熬成汤汁,像上次那样一点点涂在他的口鼻上,希望这样能将他身上的魔气驱逐一些。然而耽搁了一年多的时间,宁远知道这些亡灵怨气已经被莫辰彻底炼化了一部分,在妖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就算浸泡再多的灵泉水,喝下再多的药汁也无法弥补。如今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可能多的为他驱除体内剩余的魔气。
看着依然在安睡的小白狐,宁远心中愧疚,不知这入侵的魔怨之气会给他今后的修行带来多大影响。
当初在灵境的万生殿内,他明明看到过代表莫辰仙缘的玉牌,完全是纯净无暇,通体晶莹,说明他的修仙之路应该无比顺遂。如果没有鸳鸯枕,莫辰就不会借助枕中空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快速升级,以至于无法像普通妖修那样凭借成熟的心智和多年摸索的经验辨识魔气和灵气。换言之,如果没有他的qiáng行gān预,完全顺应天地规律,莫辰是不应该沾染上魔气的。
损人仙缘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宁远那千万年来笃定泰然的心境第一次被如此qiáng烈地触动,甚至产生了一丝心慌和不安。
新帝在枕中空间足足待了三日也没有出来,献王趁此机会纠结同党,将宁远去安国寺取被先皇下旨禁封玉枕的事宣扬出去,称他违逆不尊,篡改先皇遗诏。
沈方化等一众朝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奈何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宁远就是不肯露面。眼看帝都形势不稳,然而就在献王联络了京城禁卫军心腹,企图有下一步动作时,十万平威军却已经无声无息抵达京都,于城外三十里处驻扎,领军的将军正是平威将军当年的副将郭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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