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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修by柳木桃【完结】(84)


无奈之下,宁远只好带着白狐去宁老太太那里请安,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人动莫辰一根毫毛。
老太太见了孙子,照例问候几句冷暖,然后便对宁远说,让他将白狐留下,自己先出去。
宁远上前几步,将莫辰护在身后,“祖母,这白狐对孙儿着实重要,您要是想让人将它弄死,孙儿也不想活了,出门就碰死在咱家院子里的大榕树上。”
宁老太太气得直用手杖打宁远,骂道:“你这猴儿,我什么时候说要弄死那白狐了,你还要学女人家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知不知羞耻!”
宁远见老太太的确对白狐没有什么恶意,这才陪笑着哄了一会儿老太太,乖乖退出门去,临走前还对莫辰使眼色,示意他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就立刻三十六计走为上。
莫辰自然不惧怕一个凡人老妪,只是隐约觉得这萧蓉儿大概是认出自己,有什么话要说。
宁远离开后,宁老太太让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也都退出去,贴身丫鬟担心老太太,还想低声提醒什么,却反倒被老太太呵斥,于是再没人敢多言。
屏退众人,屋子里只剩下宁老太太和莫辰。莫辰站在地上,抬头看着衰老的妇人,依稀只能从那双眼睛里辨别出当年的清秀少女。
房间内很静,宁老太太拄着手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莫辰近前,莫辰眯着眼看她,却见老太太一下跪了下来。
莫辰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所谓。
“狐仙大人在上,且受凡人女流一拜。不知狐仙大人是否还记得民女?”
果然是认出来了……
莫辰动了动前爪,蹲坐在地上,明亮的黑眼睛安静看着萧蓉儿,等待她说出下面的话。
见莫辰给了回应,萧蓉儿心中也是激动不已,连着给莫辰磕了三个头,才用苍老的嗓音对莫辰说:“民女不知狐仙大人和孙儿有何因果缘分,只祈求狐仙大人能护得我这孙儿毕生周全,使其远离jian邪丑恶,若得尝所愿,民女感激不尽,定会让族中后人世世代代供奉大人香火,以供大人差遣。”
其实萧蓉儿最开始是想请求莫辰放过宁远,不要再来纠缠,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下改了口。
有些东西,乃天意所向,实在更改不得。
当年从大梁皇陵逃出生天,萧蓉儿被金二找到,叔侄两人在dàng归山脚等了数年,却再也没有宁远和癸灵的消息,直到二人已经命丧古墓,便只好离开那里,从此相依为命。
后来萧蓉儿嫁人的夫家姓宁,起初并没有多想什么,直到这个小孙儿降生,连取了好几个名字,刻上长命锁之后锁链都会断裂。宁远的母亲为此吓得寝食不安,萧蓉儿却忽然心念一动,给孙儿改名为宁远,长命锁才再没有了异样。
眼看着宁远一日日长大,形貌举止却越发像当年死在大梁皇陵里的宁叔叔,萧蓉儿从开始的惊恐害怕到最后的泰然平静,并开始相信,这或许就是投生转世的宁叔,直到这只白狐出现,心中才再次掀起波澜。
不论是劫是缘,也只能是宁远自己的宿命,看过了这一生千奇百怪,萧蓉儿反倒能看得开。
于是莫名其妙的,莫辰就被萧蓉儿托付了宁远的终身。
宁夫人却在这年年底,为宁远定下了一门亲事。
宁远开始为婚事忙碌起来,也不怎么像以前那样来找莫辰玩了,莫辰心qíng有些低落,却不知道该如何生宁远的气。
宁远是人,而他只是一只没有化形的野shòu,人妖本就殊途,更何况他现在连妖都不是,又有什么立场不开心?
“阿辰,你怎么了,近日怎么总是发蔫?”
裁fèng铺给宁远送来喜服,让他试穿,若有什么不合适的便可以尽早再改。
看着身穿喜服的英俊男人,墨发如云,红衣似火,衬得他皮肤愈发白净清透,眉眼也俊逸出尘,举手投足间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莫辰却觉得鼻子里酸酸的,眼睛里涩涩的。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让宁远这一世能安安稳稳走过,娶妻生子,寿终正寝,他只要默默在旁看着便好。前尘往事的记忆多有痛苦,只要他自己记着,不就好了么?
“阿辰……”
宁远见蹲在地上看着他的小白狐不太对劲,想过去抱他,红色袖摆轻拂,却扑了个空,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易将狐狸捉住。
莫辰是狐修,只要不想让人捉,一个凡人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呢?
之所以总是让你抓,是因为想要被你抓住啊……
莫辰躲在宁远看不见的地方,却还是偷偷在角落里凝视着他,直到那抹红色影子重新消失在院门口,徒留珠帘轻dàng,晚风微凉,才隐匿了身形,再度回到他身边。
既然答应了那萧蓉儿要守护她孙儿安稳,总归要说话算话吧?他可不是言而无信的狐狸。

第121章 妒杀

宁远成亲了,新娘是县令之女,豆蔻年华,秀美端方。
凤阳城最大的商贾和父母官结亲,实在是富贵迎门的天大喜事,方圆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贺,宁远牵着新娘的手跨进宁府大门,三拜九叩,送入dòng房。
宁远在喜宴上应酬时,莫辰就呆在dòng房里看着他的新娘。
喜chuáng,喜帐,喜烛,天地间一片大喜的红。
大红的盖头覆在新娘的头上,看不到传说中的如花容颜,只是从那双不停翻搅着帕子的纤纤素手,已可窥见其天生丽质。
“小姐,您要不要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宁公子恐怕还要很久才回来呢。”一旁的小丫鬟端来一盘点心给新娘。
“还小姐公子的?应该叫少爷和少夫人了!”另一个小丫鬟打趣。
“你们两个,快一边去,就知道取笑我!”新娘娇嗔,声音温柔婉转,只这么一句,就听得人苏到骨子里。
然而这声音却让莫辰听得不顺耳,甚至感到恶心。
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地说笑着离开,又只剩下新娘一人独守在dòng房,安静等着即将到来的新婚夫君,来挑开她头上的喜帕,两人共饮合欢,共赴云雨。
只要想到接下来会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事,连那烛火,喜酒,和盛放在果盘里的喜糖都染上了yín靡的不洁气息。莫辰憋得难受,紧绷着身体悄无声息走向新娘,看向新娘的眼睛里倒映出dòng房里的红,像泛着腥味儿的血光……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喜宴上的觥筹jiāo错和欢声笑语。
众人皆是一愣。
宁远脸色苍白,打翻了正在敬酒的酒杯,转身往后院跑,先于所有人一脚踹开dòng房的门。
两个小丫鬟瑟缩着退后,满眼惊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新娘。此时新娘头上的喜帕已经滑落,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小鹿般无辜,脖子上四个血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比她身上穿着的大红喜装还要红艳。
宁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dòng房另一角落的莫辰。白狐一双眼睛仍死死盯着断了气的新娘,呲着犬牙的脸因凶狠而失去了往日的可爱温顺,变得狰狞无比。他下巴上的白毛已经被染红,牙尖上甚至还滴落着滚烫的鲜血。
“你们两个退下。”宁远对两个丫鬟说。
两个被吓得失了魂儿的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面如死灰地奔逃出去。
dòng房外已经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闻声赶来的人下一刻便可能破门而入。
宁远面无表qíng地一步步走向莫辰。
莫辰抬头,对上他不复温和的视线,眼中的杀意渐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彷徨无措。
宁远眉头紧蹙,垂在身侧的手向莫辰伸过来,有那么一瞬,莫辰想要躲开,却还是站着没动。
伸出的手在半空紧攥成拳,似在隐忍克制。
“快跑,不要被人抓到。”
莫辰听到宁远沙哑着嗓音这样说。
喜事变丧事,宁家这下算是和县令府结了仇。县令痛失爱女,激怒之下命人将宁远抓入大牢,宁家使尽了关系,终于买通一位县令信得过的师爷替宁远说话。
“已经查明大小姐的死因,乃是被野shòu一口咬断喉咙而死,于那宁家公子并无太大关系。大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您看是不是……”
“无关?”县令却冷笑,眼中布满血色,表qíng因仇恨而扭曲,“好好的深宅大院里怎么会有野shòu?还不是那姓宁的小子养的白狐作怪?若想要让我放了他也可以,让他将那白狐jiāo出来剥皮抽筋,为我女儿偿命!”
从县府大牢里放出来,宁远听说作恶的白狐已经被抓住,剥了皮,抽了筋,正挂在宁府大门前示众。
心脏一阵猛地紧抽,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抖。那种心像被人挖空了一块的感觉,就连宁远自己也觉得震惊。然而待回府之后,看到门前那血淋淋的一挂软ròu,宁远的心qíng反而平静下来。
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白狐。
莫辰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就跑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跑吧,离开吧,这里并不适合你。宁远这样在心里轻念。
宁家这次为了保宁远的命,倾尽家财,再加上县令府的处处打压,宁远在凤阳城举步维艰,活得越来越困苦。那些以前因为宁远的偏执而结下仇怨的人开始对宁家展开疯狂报复,宁远身边的小厮一次为了救主被人生生打死,官司闹到了县衙,却反倒让宁家赔钱。
宁老太太经过这一番变故,终于一病不起,临死前开始胡言乱语。
“小白,小白,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守他一世安稳……为何要将我宁家害得这么惨?”
死不瞑目。
很多人都说宁家要完了,纷纷等着看他们流落异乡赤贫如洗的好戏。
然而就在宁老太太下葬的第二天,凤阳城却突然又发生一件惊天大事。
县令死了。
bào毙而亡。
据说凤阳县县令临死前的形状十分凄惨,整个人像被抽gān了血ròu,只剩一把皮包骨头,而且胡言乱语,似是被妖孽所缠。
新上任的县令竟然和宁远极其投缘,于是很快的,宁家在这位少公子的整顿下重新崛起,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开始有人上门说亲,尽管知道宁远曾死过一任还未及圆房的妻子,却也挡不住那些被宁远钱财外貌吸引的有适龄女儿的人家。
这次和宁远结亲的是一家盐商的女儿,宁夫人特地去求了平安签,核对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发现非常相合,这才挑选了一个huáng道吉日准备迎接新媳妇进门。
婚宴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排场,时隔两年,凤阳城的人似乎都忘了那次惨剧,在宁府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然而,相同的事再次发生。
新娘又死在了dòng房之中。死状甚至和当初的县令女儿一模一样——喉咙间被野shòu咬出四个血窟窿。
盐商家的人找来闹,被宁远用钱摆平,远不及当年县令女儿的死影响力大。但是盐商却从此记恨上了宁远,不惜发动全族之力把宁家往死里整。宁远出于愧疚,在接二连三的退让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盐商家手段狠辣歹毒,他就比他们更狠更毒,牢牢守护着宁府上下百十口人,决不允许上一次险些灭门的惨状再次发生。盐商家斗红了眼,诅咒发誓要让宁远不得好死,不惜动用了朝廷的关系,然而就在两方争斗激烈时,盐商家却突然闹了瘟疫,家主感染而死,满门上下几十口男丁,无一幸免。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开始有人说宁远命里带煞,凡是敢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从此再也没人敢和宁家扯上关系,更无人敢找宁家麻烦。
宁夫人心急找人算命,想要破解儿子身上的煞,算命人指点她找两房小妾,一男一女。宁夫人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两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用小轿抬进府,却还未等给宁远侍寝,便双双毙命。宁夫人受了刺激,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
办完宁夫人的丧事,宁远独守着空dàngdàng的宅院,变得越来越qíng绪莫辨,终日不见一丝笑容。
不过三四年时间,身着缟素的他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积郁在眉宇间的yīn沉让他看上去不易靠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危险森然。
此时他久久沉默,一个人站在房内,孤寂的身影映在地面,愈发显得萧条清瘦。忽然间,他低笑出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哑声说:“出来吧。”
房间里并没有人回应。
宁远眸色暗沉,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剑横在颈间,“若是你不出来,这条命我便给你。”
角落里白影一现,莫辰站在yīn影中看着宁远。
宁远扔了剑,走过来将白狐一把提起来。“我只问你一句,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莫辰是只狐狸,倘若他是个人,宁远就会发现他此时神qíng间的委屈和难过。可惜他不是人,在人类眼中,又怎会分辨出一只狐狸的喜怒哀愁。
是谁说知道他肯定不会害人啊?
是谁说那么喜欢他啊?
怎么现在反而怀疑他,不相信他了呢?
宁远缓缓将手覆在莫辰的脖颈间,手中的触感如此纤柔,好像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掐断,xing命尽数掌握在他一念之间。
“狐妖,为什么要害人?你若想害,怎么不来害我?”
狐妖两个字就像冰冷的重石,无qíng砸在莫辰心里。
宁远的手颤抖着用力,莫辰盯着他的眼睛,眼睛里倒映出他痛苦的脸。
“从我身边离开吧,若你的纠缠,是因为我年少时的戏言,现在算是我求你,放过我……”
畜生终归只是畜生,又怎么会理解人类的qíng感?所以畜生成jīng便是孽。
宁远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上,泪水打湿了身上的孝服。他很懊悔,若只是因为当初一句单纯的喜欢,就招惹了这么多祸事,为何不将果报报应在他自己身上?为何一定要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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