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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侧之十年心_天娜【完结】(22)

  「皇上回宫!」老太监声音响起,平平稳稳的大轿子,一步步载著贺兰若明,朝著楚熙然离去的反方向前进。

  或许,他们注定了是两个方向的人,而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躲不开最终是要各自头破血流。

  回了宫,贺兰若明一个人带著小林子进了已经萧条了的永和宫。

  自从永和宫成了冷宫後,里头伺候的人也都撤得七零八落,平常只靠著小顺子里里外外打点,现下小顺子自是陪著楚熙然去了边关,而这永和宫,顿时变得更加寂寞。

  「皇上,午膳在哪儿用?」小林子瞅著时机凑上前问道。

  「就这儿吧。」不顾小林子瞪大了的眼睛,贺兰继续道:「随便几样就好。」「奴才遵旨。」小林子招手唤了候在远处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这才跟上贺兰的步伐,默默在永和宫里继续漫无目的地走著。

  转眼进了後厢的寝室,勾起的幕帘、叠齐的锦被,还有冰冷的chuáng榻,只是,似乎上面还有楚熙然的味道,清香的,让人忍不住怀念。

  贺兰想起了大军启程的前夜,自己忍不住又偷偷进了这永和宫,看著熟睡的楚熙然,那呼吸时的一个起伏都让人觉得心口压抑得疼著。於是他俯下身抱住他,不想却惊醒了对方,霎时四目相对,彷佛就这麽瞧够了三生三世,才回过神。

  楚熙然没有说话,只是挪了挪身体,给他空出了一方chuáng位,他立刻除了外衣躺进去,然後紧紧搂著他,下巴偎在他肩膀,蹭著他的脸颊亲腻。

  「不要麽?」那是那晚楚熙然唯一说的三个字。

  贺兰怔了怔,又摇了摇头,道:「你明日还要骑马上路。」楚熙然闻言也愣了下,明白过来了意思,才闭上眼,继续他被惊扰的梦,而身後那人散发出的体温,彷佛是冬天里最滚烫的暖炉,烧得人心也难得地热腾了起来。

  楚熙然想,也许是最後一次了,可以这麽放肆自己躺在他怀里,一如当初,因为这样的温暖而想和他靠在一起,体会著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疼惜。

  待到天亮了,过去的一切就结束了,回来的他,将是天承的皇後,是个不惜用十万大军为自己争权夺势,为自己铺平复仇之路的一国之後。

  「皇上该用膳了。」小林子轻叩了门,朝里头唤道。

  「放下吧。」贺兰若明的思绪被蓦然打断,不由皱了眉,更懒得看桌上摆开的菜肴。

  「皇上,吃点儿吧,身子要紧。」

  自从第一次吐血後,贺兰的身子就变得有些虚弱。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还是那般jīng神,可只有小林子知道,皇上的身子跟著心一起,开始被一点点消磨,而小林子也知道,所有的缘由都是因为一个楚熙然。

  这样的贺兰若明,小林子还是第一次见。

  皇上从是太子起就是那般笑起来三分温和亲切,骨子里却透著七分不容人侵犯的傲气和狠绝。这样的皇上从来没多余的感qíng,即使是对最疼他的父皇也是尊重多过亲qíng。

  而他更是年纪轻轻就因为父皇早逝即继承了皇位,为了坐稳江山,他不遗余力的巩固自己的根基,一心要除掉那些蠢蠢yù动的老臣子,哪怕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这一向是他的原则。

  或许这样手腕是铁血了些,可他不想有朝一日成为傀儡皇帝,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而遭遇灭朝之危。更何况还有邻国在边疆窥视,而内乱最容易招致覆灭,怎能掉以轻心?

  只是,这样的皇上活得很累,而好不容易有个能进了他心的人,却又这麽被他自个儿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小林子不敢想像,若楚熙然回来做了天承的皇後,这两人又该怎样继续面对面的活下去?皇上的爱不能爱,楚熙然的恨不能恨,真真是孽缘。

  可小林子更担心楚熙然回不来,若果真如此,怕皇上不是吐几口血就能熬过去的,那人在皇上的心里,怕是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会有多重。

  小林子叹了口气,看著贺兰若明静静地吃了半碗的饭,心里的担心更甚了。

  「朕乏了,想歇会儿,你先退下吧。」

  贺兰若明倒在chuáng榻上,卷起锦被把自己裹了起来,忽然觉得枕头下有东西硌著,於是半抬起身朝枕头下摸去。

  那是一块玉,碧绿的,只是有一角已被砸碎了一小块。贺兰记得,那是那次小顺子把它砸到自己脚下时缺的。那日捡起了玉佩的自己,在陪著未醒的楚熙然时就一直将它捏在手心,走时才又放回了楚熙然枕边。

  这块玉佩毕竟是他们定qíng的东西,哪怕他不能爱他,哪怕他曾一度想过让他死在这後宫,哪怕他真的把他的永和宫变成了冷宫,他都觉得那玉佩是要jiāo还给楚熙然的。

  彷佛这样,他的心才能好过点,也彷佛只有这样,他才觉得那些年的宠爱,是真真给过他的。只是,如今的楚熙然,已经连这宝贝著带在身边几年的定qíng信物都不要了。

  贺兰不由苦笑,握起玉佩,那光滑细腻的表面,却让手心刺痛不已。

  思念这种东西,常常会因为太过频繁而变得麻木。

  就像贺兰若明对远在边关的楚熙然,担心渐渐被时日拉平,更多的是沈思。似乎这样能看到远方那意气风发的身影,挥舞著他的长剑,所向披靡地在战场上做他的少将军。

  只是,那剑柄上的剑穗已不是当初的白,而是豔丽的红,如同现在的楚熙然,热烈得不再真切。而那白色的穗,贺兰自然知道是去了哪。

  在永和宫的周围一直都有自己的影卫盯守,一防里头的人有动作,二防外头的人有加害。可这一来一去,竟不知道是疑还是护,永远的自相矛盾著,拉扯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感qíng。

  那散成一地的白色剑穗,已经被贺兰收在香囊里,著人装了香料封了口,塞回楚熙然的衣箱子里头,和那月牙白的衣服紧挨在一起。

  贺兰想,若有天楚熙然愿意重新换回一身的白,就一定能发现这香囊,里头的白穗就一定能回到他的身边,即使他不带香囊,可那沾著白穗的香料味,也早已留在了那身白色的衣袍上。

  只是,如今连上了战场都一身火红的楚熙然,还会再套上这月牙白的衣袍麽?

  五年多了,这麽多个日日夜夜,怕是早就冷了那一身的白,不得不用红的壮烈来掩饰。那样的楚熙然让贺兰若明有些爱不起,更恨不起,只能成了心口最疼痛的一道疤痕。

  第八章

  这一次,楚熙然一去又是一年。

  日换星移,饶不知chūn去秋来过後,又会是怎样的一派景象。

  就好像这没了楚熙然的後宫,依旧在历届的传统下,开始了三年一度的选秀。原来,两人从相遇至今,竟是过了整整六个年头,真道是岁月不知人苍老,又给那曾经飞扬的容颜平添了岁月的痕迹。

  楚熙然凯旋归来的那日,正是皇上协同贵妃娘娘在御花园里复选秀女的日子,皇上听闻楚熙然已回宫,丢下一句「纳兰作主」就匆匆离了位,朝著御书房奔去。

  一群还等著皇上青睐的女子就这麽眼睁睁看著意气风发的天子一瞬间没了身影。

  纳兰忍不住掩著嘴笑了,一边吩咐身旁的贴身侍女道,「著人快些打点下永和宫,可别让熙然进去吃了灰。」「那宫里头哪还用得著打扫啊,皇上三天两头地差小林子看著,一只死虫子都瞅不著呢!」「就会贫嘴,这些年把你惯的,奴才都没奴才样了!」纳兰好笑地看著陪著自己这麽多年的侍女。

  「好小姐,您饶了兰儿吧。」

  「放肆,这场合怎地越发没规矩了!」

  「是是是,娘娘,这该到喂奶的时候了,奴婢去看看小皇子还不成麽,顺便一定会让人打点好永和宫的一切,吃的穿的,一样都不会委屈了熙然主子。」兰儿吐了吐舌头,这才从纳兰耳侧起了身,霎时恢复了贴身侍女的严谨样,板著脸对一边的小太监和侍女道:「伺候好娘娘,有事了唤我。」而另一头,贺兰赶到御书房却扑了个空,疑惑著回头望向身後的小林子,只见他万分委屈说:「皇上,刚听侍卫说,楚选侍回永和宫沐浴更衣去了。」「也好,他一个人回来的麽?」

  「回皇上,正是,大军都还在城门外,等著皇上旨意才敢进城。」说罢,小林子递上了楚熙然送回的兵符。

  贺兰恢复了些冷静,自嘲道:「他倒是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朕安心,罢了,下旨命宣府总兵即刻出城领兵。」「奴才遵旨!」拿了皇上手谕,又接过了兵符,小林子慎重退下,这一趟,怎麽说也得他堂堂太监总管自个儿跑腿了。

  一个时辰後,就听御书房外头的太监尖利的嗓音穿进了殿内。

  「楚选侍求见!」

  「宣楚选侍进殿!」

  一来一往,到楚熙然跨进御书房的大门槛时,贺兰已恢复了王者的清明,端坐在上位,看不出半点异样。

  「见过皇上,皇上万福!」楚熙然行了大礼,这才把手中的降书给了一边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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