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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莫回-倾尽天下_弄简【番外】(3)

  他面朝上,疾风从身边刮过,所有景致都急於一双眼,藏在一颗心。

  他能淡然面对生死,视之为妄诞。

  却无法安然面对皇帝,视之为无物。

  他用这辈子最傲慢的语气说:

  皇甫翰。

  此生你是天下遥不可及的主,愿来世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王。

  张婶吓坏了,她尖叫着逃开。

  村里人都说,这是卓子的灵魂回来了,人只有不瞑目才会冤魂不散。

  他们不知道,卓子是无憾的,因为他爱的那个冷冰冰的皇帝,确实也已经去了。

  坟前,信的一角还未烧尽,随风而走,带着数颗尘埃,上面笔锋轻勾,是一句──君不见。

  夫夫下江南1

  你说他荣华尽毁,不过是因为放不下如水绣制的江南?

  你说他袖手天下,不过是因为十几年来偏安一方的执念?

  那等他携手故人故地重游,必定生出诸多感慨,应景便心肠顿柔,对那故人便发不出一点脾气?

  嘿嘿,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皇甫翰在生闷气,公输月也在生气。

  他们一路磕磕碰碰三个月才到了故地,可是上一站,两人为了要不要点壶酒,这样狗都不吃的内容较起真来。

  皇甫翰皇帝脾气,鲜少生气,可生气起来却当真是连睥睨都不愿施,半闭着墨一般的眸子侧着头休息,公输月说什麽他权当没听见,连哼都不哼一声。

  公输月心高气傲,很少有失去耐xing,毁了风度的时候。不过这一次,他也难熬这皇帝脾气了,说了多少话,皇帝都想没听见一般,他索xing一瞥嘴,冷着脸不再出声。

  马车徐徐地驶在江南乡间泥泞的小道上,时有颠簸。

  对面群山连绵,轮廓如画,闲云游走,雾气散乱。

  远处潺潺溪声不绝於耳,像是在眼前却着实寻不见。

  可惜…这两个相携来游的二人,一个闭着眼假寐,一个咬着牙时不时瞪一眼闭眼的某人…除了雇的车夫,没有人有闲心赏景。

  雇主生闷气,在外头赶马的车夫一点都不知道,他哼着小曲惬意极了。

  “江山再美,水中花,万里乾坤不如他。多年之前种的恨,不能碰,晓风留的冷,还剩多少年少痕,豪饮之碗举杯,假深沈,迷离时,陌路蔓糙生莫真…青衣带血不归……”

  皇甫翰轻轻皱了皱眉,那熟悉的曲调,熟悉的词传入耳中,一时之间竟难以相信。细细听来,猛地睁开那双迫人的眸子,探身出窗,环顾四周。

  “翰?”公输月显然也听到了这曲,他被皇甫翰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见对方半截身子探到窗外,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二魂半,也顾不得正生着气,伸手便拉住皇甫翰,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皇甫翰一心只想寻那歌声的源头,被公输月突然抱住,也吓了一跳。他收回身子,转头压低声音道:“gān什麽,松手。”

  公输月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他脸上一红,赌气般地立刻松手。皇甫翰一愣,脸色黑了一黑,见公输月冷颜坐回对面,他也不挽留,冷笑了一声,又躺回软垫里。

  夫夫下江南2

  天气正晴,但山里仍是迷雾缭绕,露水yù滴。

  一切静谧,都是天成。只有车厢里的静谧,有些诡异。

  两人都摆回了先前的位置,但气氛却更加凝重,皇帝转过脸对着窗外,公输月则侧着身,狠狠抓着袖里的扇子。

  都是骄傲的人,受不得半点委屈,半点气。

  出门没多久,便斗气起来。

  那曲调也应景而断,耳边又只剩一串欢快的溪流声。

  “砰”一声巨响,马车剧烈地颠了一下,马匹的嘶鸣响彻山间。

  公输月神色一凛伸手便去够腰间的软剑,皇甫翰也再度睁开眼,神色警惕地侧耳听。

  “二位爷,这车陷在泥里,车轴断了,走不了了。”

  车夫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外面,两人同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却仍旧谨慎,公输月撩起帘子对着车夫问:“那可有什麽办法?”

  车夫是江南本土人,却生了和北方汉子一般的粗犷相貌,只让人叹原来江南润出的风骨自成,世上也只有倾城的不归一人。

  不过,车夫到底也浸润了几分江南的灵气,一双眼乌黑发亮,看上去老实乐观。

  “除了将车拉出来,没有别的办法。”车夫面对公输月,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拿着马鞭的手微举,轻轻挠了挠後脑勺,却又觉得此行不妥,讪讪地放下手来。

  公输月推开车门下了车,皱着纤眉望了望陷在泥里的车轮,抿唇道:“两匹马恐怕拉不动吧。”

  “嗯,是啊。我也能帮上一把,不过拉不拉得动,可就难说了。”车夫有些为难,他瞅了瞅眼前人考究的装束,想他们也不是愿意出力推车的主…谁知车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我们也能帮一把。”

  公输月一怔转头,望见那个眉眼如刻的皇帝站在车门前,居高临下,此地竟也能生出君临天下的气魄来。

  皇帝便是龙,平日里便冰冰冷冷,不怒而威,何况此刻正生着气?

  车夫哪见过这般慑人的眸,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等他转头去望皇甫翰,对方早就下了车,轻轻挽起袖子准备亲自推车。

  皇帝的手腕不算粗,肤色也浅,只是右腕之上有一条淡色的印子在光洁的皮肤上,尤显突兀。

  像是被什麽刮伤了,没好全,才留的疤痕。

  皇甫翰自己早忘了这茬,只是公输月,眼尖的看到,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这条疤痕也是由江南来,是被萧泽平的儿子令人所伤。

  本来好得差不多了,可昔日粗bàoqíng事中,被“某人”用发带捆住了,腕子上印子被磨得更深了些。

  夫夫下江南(完)

  公输月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疼进骨子里去了。他走过去,与皇甫翰并肩而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按在车上,示意翰一起用力。

  皇甫翰还在气头上,却被公输月这样服软似的举动弄得又好笑又好气,但仍是冷着脸不与他多言。

  公输月见状倒也不恼,轻轻一笑,用起力来。

  车夫在前拉着马匹,两马三人一齐用力,车轮转了几圈,从烂泥中出来,车轴却折了下来。

  车夫俯身一看,直说这车轴没法再用,四处找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来接。

  皇甫翰和公输月帮不上忙,在一旁站着等。

  公输月不动声色地挪步向皇帝,却被那人虚退一步躲开了。他不放弃地又凑上去,皇帝终於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怨怒yù溢。公输月知道有戏,立马又靠得更近,谁知皇帝一点不买他的帐,竟抬步走了几步,好和他拉远距离。

  公输月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好在他也不再管那些。咬咬牙,心一横,死乞白赖地跟了上去。

  皇帝显然被他的厚颜所惊,愣了一愣,便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公输月终於知道,那个心比天高的师傅,是怎麽变得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了。

  皇帝脾气…的确不好伺候。

  车修好了,两人上了车,气氛虽有缓解,却仍是沈默,谈不上轻松

  皇帝仍是闭着眼,睡他的觉,公输月仍是一顾三回头地赏他的景。

  等到马车进了城,皇帝才悠悠睁开眼,开始向外看。

  江南比不上京都的繁华,却仍算得上热闹。

  都说江南好词曲,艳丽旖旎,此刻看来似乎真有其事。

  才一进城,各种唱腔相近的小曲便不绝如缕,几乎连路旁的小商贩也是哼着柔软的曲子在做买卖。

  “江山再美,水中花,万里乾坤不如他,多年之前种的恨……”皇帝这回听了个真切,这曲子是路边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所唱。

  他连忙示意马夫停车,探出头问:“这曲是谁教你唱的?”

  女孩紮了眼下时兴的山羊辫,用红绳绑了一圈,谈不上华美却灵动。

  她睁着毫无杂色的眼有些怯怯地对着这个英气勃发的大哥哥道:“是吴爷爷教的。说是现在城里人都会唱呢。”

  什麽?皇帝的脸色一窘,对着那女孩笑了笑算是答谢。

  车夫见状,也解释道:“是啊,听说是皇上下令让咱们都学这曲子,学唱这歌。现在大夥儿都会唱。就是不懂那词是什麽意思。”车夫跃身上马,又赶起车来。

  皇甫翰抿着唇,沈默着坐回原位。

  这个訾儿,竟把玩笑话也当真了!

  那日他们出京,皇甫訾便说要将他写的词曲昭示天下,让妇孺皆知,人口传唱,好让公输月这种没良心的白眼láng时时记着皇帝的好……

  他当时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不置可否地当玩笑话听了。谁知…訾儿竟当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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