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诘艰难地将意志拉扯回原位，后背的汗水浸透了黑袍，大脑在略微的眩晕下，一寸寸绷紧，直到防御本能将自身的魔力调动，在瀑布般的冲刷中，缓慢地恢复清醒。
精神系毒素。
他这才意识到这一能力代表着什么，并不是梅格对魔兽注射的神经毒液，也不是凯瑟琳的魔力流窜进身体后，无法自控的混乱，同样，也不是阿纳托利虚实结合的幻觉和对记忆的复刻与删除。
它直接关乎人类的大脑，是对一个人的人格、情感、思想、理念的改造，一旦遭到精神系毒素的影响，在意识到变化之前，人就将失去自我，彻底成为另一个人打造后的作品。
伊芙甚至没有刻意针对，只是平时没约束的情绪在封闭空间扩散开，下意识调动的魔力都能对其他人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那么，菲尼克斯呢？那些曾经追随菲尼克斯的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失去菲尼克斯约束的炼金学派，就是一群无所顾忌的疯子。”
潘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缓慢的窒息感一步步扼住喉管，只有细微的气流无声地流动。
第99章 历史画廊
“机遇与风险并存。”
蒙德含笑的嗓音将唐诘拉回现实, 对方和伊芙视线相接一瞬，只看那副总是客套内敛的神情，不经使人联想起举起餐刀准备切开牛排的食客, 措辞斯文而含蓄。
“我想诸位都不是听见危险就打退堂鼓的人，在此就不多赘述了。”
激将？
唐诘没说话，凯瑟琳也没有，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他正思索着伊芙话语里的信息, 从中提出一个关键词, 抬头直视对方，询问道：
“群体空间转移是探索本次目的地的必要条件？”
伊芙挑了下眉，坦率接过他的问题：“不错，但形容不太准确。应该说，‘群体空间转移能力’是我推测所到的必要条件之一。”
推测。
这个词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唐诘垂眸注视着地图，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没有幸存者、空间……你们打算去探索，构建在时空缝隙里的独立空间？”
“迷宫、隧道……”
乔治曾吐露出的情报, 在脑海里回旋一遍，他眼睑扑闪一下, 瞳孔中流窜过玻璃碎片似的魔力。
相较从前坚硬明亮的钴蓝，唐诘如今的魔力更接近于蔚蓝，浮动在深黑的虹膜下，犹如仲夏雨夜前凝而不散的阴霾。
乌云逼近, 烈风席卷树叶满街飞扬，只待一场酣畅淋漓的骤雨落下，将暴晒后空气中的尘埃尽数洗净。
“空间的结构是走廊的形态, 迷宫？方向会时刻发生变化？”
他略一思考，给出两个可能性。
“人的位置被转移了, 还是空间本身在变化？”
赫德的高塔是前一种类型，科梅罗的地下监狱则是后者。
前者意味着空间本身具备读心或感知生命活动的能力，入侵者的位移属于一种被动的防御机制，后者只可能是构建的最初，坐标就没固定，而是设计成了活动中的状态，导致内部空间的位置时刻发生变化。
“雁山的学者果然专业。”
伊芙一听这话就知道胜算又多了几分，紧绷的表情顿时一松，缓了口气，答道。
“是后者。不过，如今这类空间，通常会用作监狱。但我们所要去的，却是一条画廊。”
画廊？
唐诘听见这个答案的时候，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可只想了片刻，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一个对外开放型的公共空间，当然所有人都能进去，但进去后能不能找着路出来，那就不能确定了。
“自两个月前发现画廊入口后，学派只有乔治一人能够独自出入那条隧道般看不到尽头的画廊。”
“那就像个无底洞，所有人都只能进去，不能出来，虽说能往外传递消息，但贸然派出人手救援，也不过是增加无意义的伤亡罢了。
按照规定，这样只进不出的遗迹本来应该彻底封存，不过，卡列斯特愿意派出乔治襄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得到现今这零星的线索——只凭这些线索呈现出来的东西，想要让学派内部的人放弃，便成了彻底不可能的事了。”
她说完便叹了口气，继而端正神色，莫名述说起了空间系的力量阶级划分。
“空间转移有三个门槛，除了古代巫师和化形魔兽，能达到入门标准的巫师都很少，只能借助符文施法。”
“一是能够打开微观之门，这一步需要细致入微的感知力。”
“二是能够定点传送，这一步需要准确清晰、完整连贯的记忆力。”
“三是能够在粒子空间自如来去，这一点只有昔日的雁山门徒能做到，哪怕是他们的后代也失去了这种能力，传承断绝。”
伊芙直视着唐诘的眼睛，褪去情绪上的伪装后，不见喜怒的五官有如烈日般凛然。
她的口吻平静，仿佛述说一个经过反复验证的客观规律：
“凯瑟琳说你自称记忆存在问题，这话拿去问学派中任何一个对空间系略有研究的学者，都不会相信。
在探索开始前，我可以原谅你的隐瞒，我们还在对彼此试探的阶段，你对我心存警惕可以理解。
但现在，我希望你坦白。
既然你是雁山的人，为什么要捏造自己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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