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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39)

  一股qiáng大的真气自白马丹田升起,随他手中动作被释放,若有实质地扬起满地落花。

  花随风舞,最终聚在一团,被白马用真气托举着,移到自己身前翻过来的斗笠上方。

  岑非鱼心下惊异:他竟有这样的天赋!不行,我可要打击打击他,让他戒骄戒躁。他想着,坏笑起来,弹指一挥,用一颗石子打乱了白马的真气。

  桂花砰地一下散开,浮空下落,其中露水映日闪烁,星光点点。

  白忙活了。白马几yù抓狂:“岑非鱼!”

  岑非鱼躲到树后,只探出个脑袋来,道:“饿了么?回去吧,奴家给你做饭。”

  白马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五十年后,我要喝桂花酒。”

  岑非鱼抓了把头发:“好!”

  于是,白马悠闲地躺在地上,时而chuīchuī尺八,时而闭眼浅眠,像个放牛的牧童。

  白马叹道:“我的功夫,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好?”

  岑非鱼道:“这几日养好伤,九月,我开始教读书,教你大哥的功夫,《白马枪法》正与你同名。十一月,带你去十二连环坞踢馆玩儿。十二月想做什么?到时候天冷了,咱们窝在归居里,每天都在chuáng上抱着吧。”

  白马无语:“去你的!”

  岑非鱼挠挠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月给你过生辰,我那时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记得么?”

  白马渐觉困意袭来,只想到自己与岑非鱼在青山楼中重逢的那夜,岑非鱼说过……他不禁脸一红,撇撇嘴,故意问:“吃的?”

  岑非鱼摇头失笑。

  白马说着说着,睡着了。

  岑非鱼趴在地上,老牛似的勤勤恳恳,一颗颗捡着桂花,时不时偷偷亲一口白马,然后便似成了jīng的山jī,疯狂地在地上啄花。

  白马睡眼惺忪,被岑非鱼拎起来了背到背上,手里被塞了个装满桂花的斗笠。他便赶牛似的,趴在岑非鱼背上“呜咯咯”地催。他一时兴起,把倒着的斗笠放在岑非鱼脑袋顶上,嘱咐他好好看路,不要弄翻了。

  岑非鱼认命地“哞哞”叫。

  两人慢慢走在粘稠的夕阳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终走入红色的日盘,消失无迹。

  日子若能如此继续,倒似神仙般逍遥快活。

  只可惜,大仇未报,各人有各人的牵挂。

  八月末,一日晴朗,晚饭过后,四人并排躺在屋顶看澄澈星空。

  一只信鸽从月间飞过,落在周望舒肩头。他拆信看过,面色凝重,对岑非鱼说:“李青来信,岭南飞猿帮帮主张天鹏,带着三十九名帮众,已入建邺,宿在城西随安客栈,扬言已寻得大哥遗孤,对外开价八千两。”

  岑非鱼嗤笑,道:“什么小帮小派?”

  白马闻言,不禁紧张,道:“小帮派,怕是自知无力守住那个什么遗孤,才会公然向外头开价,想赚点钱罢了。”

  “聪明。”岑非鱼点头称是,问周望舒,“可不可信?”

  “派人查了,远远看见一名少年,扛着枪,真假难辨。”周望舒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白马说,“我并非怀疑你,但玉符尚未寻得,望你谅解。”

  白马倒是十分释然:“我明白的。”

  “跳梁小丑,没什么好玩,就不邀你同去了。”岑非鱼在白马脑袋上抓了两下,继而伸了个懒腰,“二爷去会会他!”他低下头,在白马脸颊落下一吻,“晚上睡觉,莫踢被子。”说罢,翻身落地,回房拿枪。

  周望舒追了下去:“许是陷阱。”

  岑非鱼已经扛枪上马,笑问:“是陷阱,你就不去了?”

  周望舒提剑,策马跟在岑非鱼身后,道:“当然去!”

  “你跟二爷可真好!”檀青愁肠百转,对月叹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人,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太难得了。”

  白马不解:“你当真喜欢周大侠?”

  檀青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你帮我参谋参谋吧,别有了二爷就不要兄弟啊!”

  白马拍了拍檀青的肩膀,道:“周大侠是个好人。”

  檀青几yù抓狂:“先生心,海底针!不懂啊啊啊啊!”

  白马心不在焉,打着呵欠准备回房睡了。

  檀青对此很是惊讶,问:“你不担心二爷?”

  “担心他做什么?”白马跳下屋顶。

  相处日多,白马渐渐明白,周望舒虽然聪明过人,但经过乔羽多年教导,他已经把那个喜欢吃糖、喜欢雀鸟、向往自由的自己,封在一个冰冷坚固的壳里。也许,只有檀青这样傻愣愣的人,才会一直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檀青的热qíng能融化周望舒的壳么?对此,白马并不十分确信。但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你qíng我愿,他不想打击檀青,便说:“从前,我请周大侠收我为徒,他只教了我一招剑法。如今他肯收你为徒,我觉得他待你是不同的。”

  檀青眼神一亮,问:“我要如何?哥!你办法最多,你教教我。”

  白马无奈道:“你这样就很好,做你自己。”

  话虽那样说,但白马总是担心岑非鱼的,夜里做梦,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他。

  他梦见两人在大雪纷飞的云山边集相遇,同吃一碗热气升腾的馄饨。三年后,岑非鱼从桓郁手中救下自己。温泉池子里,他他在岑非鱼手上咬了一口,至今仍能看见隐约的牙印。几天后,岑非鱼背着自己,在傍晚的洛阳城上飞檐走壁,俯瞰十万伽蓝。

  然而画面一晃,他忽然看见一个鲜血满地的战场,岑非鱼穿着一身喜服,踏过白骨堆堆,从自己身边跑开。

  “呼!”白马从梦中惊醒,见天色一片漆黑,还是夜半三更。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清晨才再度睡着。

  天色渐明,白马从梦中惊醒,听见有人在窗外唱歌。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惟党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注]。”

  这是周望舒的声音。声音清冷异常,仿佛带着冰霜白雾,声调平缓,但无奈与悲凉,都随这歌声传到了远方。

  白马不识楚歌,不知其意,只若有所感心头郁郁。

  片刻后有人相和——

  “怀质抱青,独无匹兮。伯乐既没,骥焉程兮。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

  这是岑非鱼的声音。歌声激昂高亢,蕴含着雄浑的内力,曲调与先前相仿,但除了遗世独立的寂寞外,还深藏着热血和渴望。

  白马从chuáng上爬下来,随便抹了把脸,踢开房门,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游廊,见到坐在廊下的岑非鱼:“你回……你不困么,唱什么歌?”

  岑非鱼双目通红,显是十分疲惫。他闭上双眼,掐着太阳xué,休息片刻,道:“一夜不见,思君如狂,让你担心了。饿了么?我去给你做饭。”

  “我可不担心你。”白马走上前,闻见岑非鱼身上的血腥味,“果然是圈套?”

  “跳梁小丑,懒得多说。”岑非鱼点点头,因为希望落空,他深感疲累,不禁垂头,视线落在白马脚上。这一眼看去,他脸上终于出现笑意,抱起白马往西厢走去,“鞋都不晓得穿,还道不担心我?”

  白马一双赤脚沾满泥,自己都没发现:“我是还没睡醒。”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岑非鱼把白马送回房,准备出门舀水冲凉,离开前忽然想起什么,正容道,“你再睡会儿,我洗个澡就去做饭。你睡醒了,就来正厅吃饭,要办正事了。”

  第71章 赵灵

  吃过饭后,岑非鱼与周望舒进入地窖翻找东西。

  檀青给白马送来一套新衣。乌衣皂靴,衣袍上暗绣日月星辰,云中有马奔腾,窄身窄袖形似胡服,上衣短至胯上,下裳则为合胯袄子,长至小腿中段,内穿缚裤,腰间束郭洛带,挂鎏金白银马头带钩。

  白马与檀青极亲近,当着他的面就把衣服换上了。他磨磨蹭蹭地走到镜前,明明只是换了身行头,却总感觉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别人。他把带钩挂到郭洛带上,摸到其上所刻纹路,不禁好奇,问檀青:“这上面刻了字,是什么意思?”

  檀青扫了一眼,道:“厉马登高堤,是《白马篇》中的一句。”

  白马点点头,听到《白马篇》时,他即预感到了今日这“正事”的内容,略有些心cháo澎湃。他推开门,回头叫檀青一起走,发现檀青正盯着自己看,疑惑道:“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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