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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4)

  与此同时,他的披风落在地上,露出怀中抱着的赤发雪奴。

  雪奴调头望向乞奕伽,灰绿色的鹿眼倒映着溶dòng中的熊熊业火,微卷的赤也发像是暗淡的火焰,“舅舅!”

  “白……马?白马!”乞奕伽听得这一声,竟在激烈的打斗中瞬间止住,呆立原地不能动弹,眼中倒映出雪奴伤痕斑驳的脸庞。

  “哐——!”

  周望舒剑尖点在乞奕伽喉头,后者手中长枪落地,滚到剑客脚下,被他随意踢飞。

  乞奕伽双眼不眨,紧盯雪奴,怒吼:“放开他!”

  “首领!”七名战士迅速上前,将三人围在中央。

  乞奕伽胸膛剧烈起伏,吼道:“全都滚开!滚!中原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罪不及妻儿,你只可冲我来!”

  周望舒笑了笑,眼中不带丝毫温度,问:“若我偏要拿他试剑呢?”其实,他的剑与雪奴隔得很远,只有乞奕伽因过度紧张而失去了理智。

  众人被乞奕伽挥退,隐入黑暗中。

  “你不可如此!”乞奕伽慌忙大喊,神qíng极为痛苦。

  连雪奴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慌张,舅舅既然能出卖数万赵家军,则应当是个极为冷血的人。可现在,周望舒假装以雪奴为人质,只是一次要挟,乞奕伽却如此激动。

  周望舒直视对方的双眼,问:“为何?”

  乞奕伽被激得双眼通红,yù言又止,最终深吸一口气,道:“赵将军就是为他们而死的。”

  周望舒垂眸,道:“你不说实话。”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放过他吧!”乞奕伽眼中流出血泪,滴在剑锋上,瞬间碎裂,“我就是为了族人,才背叛了少帅。”

  周望舒收剑入鞘,将雪奴放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雪奴连忙跑到乞奕伽身旁,搀住他的手,“舅舅,我回来了。”

  “好孩子。”乞奕伽欣慰极了,却见周望舒手中的东西,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接连磕了九个响头:“我,乞奕伽,愧为人臣!愧为人!”

  周望舒迅速将手撤回,dòngxué内光线昏暗,雪奴只看出那是一块残缺的玉石,单看一块,根本辨认不出是个什么形状,问:“这是什么?”

  周望舒将东西收了起来,说:“你不该听。”

  雪奴能感受到,自从周望舒认出乞奕伽,杀意就越来越浓。他在这短短的jiāo锋中,又变成两人初识时那种冰冷的模样。雪奴有些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朝周望舒大喊:“请你不要杀他,周大侠!”

  周望舒一把抓住乞奕伽的后劲,运起轻功推出dòngxué。

  第10章 灭族

  雪奴走到dòngxué深处,见其中竟有块极宽广的平地,山顶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天空仿佛一只倒扣其上的圆盘,灿烂星河与皎洁白月都被盛放在内。

  众人见他到来,登时如临大敌。

  雪奴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是三年前被抓走的羯族人中人,细数记忆中的种种快乐,终于取得了大家的信任,而后随口编造了一个名字,便朝着高台上的一丛圣火走去。

  火光金白,人影被投she至岩壁上,仿若幽冥鬼魅。

  “愿阿胡拉与你同在,阿纳希塔的儿子。”说话的,是满脸褶子的圣火祭师,被部落中人称作“老麻葛”。

  雪奴仍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老麻葛就是如此神通。他行了个祆教的大礼,心不在焉地说道:“您还认得我。”

  老麻葛笑容慈祥,让雪奴坐到自己身边,和蔼地说:“你身上,有不息的圣火。”

  雪奴经历生死,已经不大相信神明了,但他不能对老人出言不逊,只问她:“舅舅会被杀吗?”

  老麻葛幽幽叹道:“死神早已等在乞奕伽的门外。”

  雪奴喃喃道:“我们要想个办法救他。”

  老麻葛却握住了他的双手,叹道:“我时日无多了,孩子,我要替阿纳希塔将两件礼物转jiāo给你。”

  雪奴想着救人,心中焦灼,挣脱老麻葛的手朝外跑去,边跑边喊:“礼物以后再看!我把大家找来,先想个办法救……哎?!”

  一个近百岁的老妪,只是稍一抬手便将自己凌空抓了回来!是时,雪奴对武学尚且知之不详,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雪奴被老麻葛用双手抓住,只觉得一股极qiáng的内劲如洪水奔流,源源不断钻进自己的体内。他浑身青筋bào起,雪白的皮肤布满血丝,感觉自己像一只将要被挤破的羊皮水袋。

  老麻葛虚弱地喘息,突然大叫一声,继而慢慢地将刚才传入雪奴体内的内力封在他的气海里,悲叹:“以你现在的体质,尚不能承受这股力量。我再传你一篇光明神诀,须在每日子时运功,将气海中的内劲反复琢磨而化为己用。”

  老麻葛念诵着口诀,将浩瀚汪洋般的内力化作江河,共分七次为雪奴传功。她每传一次,便将那股内力封入雪奴的气海,如此反复,她自身便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瘦gān瘪。

  “呼——!”雪奴突然被传入巨大的内力,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巨大的冲击,昏厥数次再醒来,月亮移至东天,在dòngxué中已看不见了。

  “老麻葛?老麻葛!你怎么了?”雪奴猛然惊醒,只见一个已经瘦到脱形的老妪躺在一旁。

  老麻葛悠悠转醒,虚弱地说道:“我休息片刻,你且将口诀背来。”

  “光明清净,寂灭无常。会无忧愁,诸恶不侵。”雪奴每说一句,都要偷偷地向身旁看一眼,两句过后便已坐不住了,“您真的没事吗?您为何要牺牲自己传功于我?我、我的身体,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练成什么功法?”

  “不,孩子,你是阿胡拉在人间的化身,注定将带领胡汉两族走向光明的未来。穷于为薪而火传,我给予你的不仅仅是武学修为,更是整个部落乃至于羯族的希望,是人的灵魂里头的东西,它们薪火相传以致生生不息。”老麻葛气若游丝,双眼半睁半闭,颤颤巍巍地从手边的祆教圣物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雪奴,“这是,第二件。”

  雪奴伸手接过,只见一块残缺的玉石,扁平古拙,更jīng细地刻了些繁复的暗纹,整块碎玉呈一个马头的形状,“这有什么用?”

  老麻葛摇摇头,道:“寄托你父母思念。”

  雪奴想将碎玉挂在胸前,然而他心思细密,知道财不可露白,又将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靴内,再问:“您既如此厉害,为何三年前匈奴人杀来……”

  “武力再高,难敌千军。”老麻葛捉住雪奴的一只手,用力地握着,告诫他:“白马,人心之狠毒,甚于剑锋千万倍。未来的路上荆棘遍布,你须时刻谨慎提防,既不可轻信他人,也不可失了本心,当以内心光明照亮漆黑长夜。”

  这话云里雾里,雪奴根本听不懂。

  他思来想去,心中原有的疑问与今日乞奕伽叛徒身份的bào露相叠加,他忍不住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试探xing地问老麻葛:“我有几个疑惑,您能帮我解开吗?”

  老麻葛闭目,点头:“问罢。”

  雪奴深吸一口气,道:“我父亲他、他会汉话,他那么喜欢中原的东西,他去过中原?”

  老麻葛:“他是个汉人,乞奕伽把他带到族中时,胡汉边界上的战火刚刚停歇。”

  雪奴双瞳一缩,问:“他教过我一篇心法,口诀乃是汉文,像极了佛家的经文。”

  老麻葛:“你父曾在少室山习武,是佛门的俗家弟子。”

  雪奴双唇轻轻颤动,问:“我们部落中,是不是……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汉人?”

  “你呢?”老麻葛张开双眼,问:“你觉得自己,是胡人还是汉人?”

  雪奴语噎:“……我不知道。”

  老麻葛:“若你自认为汉人,族中便有两名汉人。若你自认为胡人,族中便只有他一个。”

  雪奴隐约摸到了真相的模样。

  舅舅是白马军旧部,是害死数万将士的jian细,放眼整个部落,他只对残疾的父亲照顾有加。在雪奴的脑海中,父亲的模样已经十分模糊,他只记得他形容枯槁,而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会是赵桢将军吗?

  雪奴已经完全乱套了:“老麻葛,可赵桢将军,不是死了吗?”

  老麻葛闭眼,疲累至极,“乞奕伽把他带来,阿纳西塔治愈了他。”她紧紧攥着雪奴的手,用力地握了三下,继而沉沉睡去。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雪奴起身张望,将乞奕伽带着周望舒回到dò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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