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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93)

  白马瞬间炸毛,“你这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岑非鱼把脸凑到白马面前,蜻蜓点水般连亲了他好几下,柔声哄道:“莫气莫气,我自有办法。”继而仰头向后,chuī了个响亮的口哨。

  霎时间,城垛上的弓箭手们纷纷移步换位,搭箭上弦,对准孟殊时。

  孟殊时:“岑非鱼,你敢作乱?”

  岑非鱼赔笑道:“岑某一介布衣,怎担得起谋反作乱这样大的罪名?孟大人可不要乱扣帽子。”

  白马已懒得言语,往岑非鱼怀里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这样破罐破摔了,看岑非鱼还想耍什么花招,心道:“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眼瞎看上这样一个玩意儿,不认命又能怎样?”

  岑非鱼又chuī了个口哨。城墙上的鼓手们扬起鼓槌,轰隆隆地猛力击鼓,将数十面战鼓敲得震天响。

  白马一听便知,这并不是什么唬人的花架子。鼓声中带着浩如汪洋的内力,鼓手们排列的位置亦与前几日不同,他们的队列暗合九宫八卦,排成了一个极jīng妙的阵法。人借地势,鼓仗风声,击鼓手们灌入鼓槌中的真气,在此qíng势下被增qiáng了数十倍,死死地镇住了这座石头城。

  内力稍弱的人听了这鼓声,只觉体内真气滞涨。

  孟殊时带来的官兵,多半是从禁军中选拔出的,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极少,见了如此场面,纵使未被内力压制,亦不禁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进退。

  岑非鱼得意洋洋,道:“这石头城,可是你三叔他爷爷主持修建的。奇门阵法,谁能比得过他?我不打那姓孟的,他却也占不到我的便宜,暂且将他们困在此地就是。”

  白马一脚跺在岑非鱼脚背上,骂道:“原来你老早就算好了,方才分明是在耍我好玩!”他不经意间瞟到面色凝重的孟殊时,眼珠子骨碌一转,作势走向对方,“反正都走不了,我找孟殊时玩去,至少他不会拿我当猴耍。”

  “奴家知错,知错!相公莫气!”这回,被气哭的人换成了岑非鱼。

  鼓声如雷,千钧一发,唯独白马和岑非鱼旁若无人。他们两先是推推搡搡,慢慢变成了打qíng骂俏,最后都玩累了,便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起来。

  孟殊时正要喝问岑非鱼,却见鼓声骤停。

  岑非鱼狡黠一笑,道:“仗势欺人,姓孟的会,我就不会么?”

  白马推开岑非鱼,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面颊绯红,附和道:“说起仗势欺人,天底下你排第二,我看也没人敢排第一了。”

  “那可不是嘛,你二爷样样都比那姓孟的qiáng!”岑非鱼没脸没皮惯了,只当这是夸奖,得意地朝孟殊时使眼色。

  守城的卫兵未及通报,便有一队人马冲进城来,将孟殊时的人团团围住。他们各个都是官兵打扮,胳膊上系着靛蓝绑带让众人一看便知,这是淮南王的府兵。

  孟殊时见状,自然不敢造次,挥手示意自己的人收起兵器,快步走下擂台,躬身迎来淮南王的车驾。

  马车慢悠悠地驶入城寨,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停在擂台前。侍卫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将车中人搀扶下来。

  江湖客们今日算是看足了戏,都不晓得害怕了,纷纷引颈探看。

  只见那淮南王梁允先慢悠悠地递出一只白嫩的手,而后缓步下车。他年纪小,裹着一条厚厚的靛蓝披风,领口坠着一圈蓬松的白貂裘,衬得整个人粉雕玉琢似的。他不像寻常王爷那般或英武或富态,亦没有官家人的盛气凌人,长得倒有几分柔弱书生气,令人不禁怀疑:他当真能镇得住场?

  孟殊时向淮南王行过大礼,恭声道:“下官从三品积弩将军、上谷郡公孟殊时,见过王爷!因事关反贼,qíng形紧急,行军千里,未能事先前往建邺向王爷问安,请王爷恕罪。”

  淮南王根本不用正眼看孟殊时,他越过孟殊时,径直走向白马,道:“我听檀青说,你在比武中大展身手,便放下手中事务,连忙跑来观战,可惜还是没能赶上。”他没有指名道姓,看在旁人眼中,都以为他是在和岑非鱼说话。

  白马笑着点头,心中万分感激。

  梁允同白马视线相jiāo,相互点头问好,便转向岑非鱼,明知故问道:“岑大侠,你先前说这英雄宴共有七日,这才第四日就结束了?谎报军qíng,害我赶不上热闹。不知战果如何?”

  岑非鱼逮住梁允,开口就是一通抱怨。凭他的口才和不要脸的做派,直将孟殊时说得十恶不赦、人神共愤。

  梁允听罢点头,却面露疑惑,问:“那孟殊时现在何处,本王怎么没看到他?”

  李笑风在看台上发出一阵爆笑,带得其余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孟殊时面色铁青,上前两步,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孟殊时在此。”

  第94章 万象

  江湖人跟官家人,向来水火不容。淮南王当众羞rǔ孟殊时,看在满座宾客眼中,就好比狗咬狗。

  一时间,城寨中落针可闻,众人好整以暇,都在等着看笑话。

  令人意外的是,梁允的态度忽然大变,坚称山中行车马车颠簸,他被晃得头晕目眩,下车时确实没注意到孟殊时,满脸歉意真诚无比,让人辨不出真假。

  王爷说的谎,旁人哪敢拆穿?孟殊时摇头,道了声:“无妨。”

  梁允热络地牵起孟殊时的手,将他拉到一旁说话。这淮南王生得眉清目秀,月白锦袍外罩着靛蓝披风,衣袍都是素的,唯腰间坠着一块玉衡,朴实无华,令天生的贵气自然流泻。他本就年纪小,长相亦显稚嫩,笑起来人畜无害,很快便化解了两人间的尴尬气氛。

  孟殊时比梁允高不少,说话时微微躬身,显出对王爷的尊敬。他出身行伍,时刻振奋jīng神,举手投足自有军人风采,虽连日赶路风尘仆仆,且被揍得嘴角流血,但略微整饬一番后,仍旧风度翩翩,很有几分儒将风采。他虽神色恭敬,但半点不显谄媚。

  两个官家人俱是气度从容,只是随处一站,风雪漫天的破落青石城,亦仿佛瞬间变成了流金溢彩的丹墀金銮。

  梁允和孟殊时站得远,没人听得见他们说了什么。大家只远远看见,淮南王嘴唇翕动,面上时时带笑,仿佛在拉家常般不停地说着。

  而后,孟殊时的脸色便渐渐云销雨霁。

  按理来说,孟殊时是京官,同“非诏不得入京”的藩王们“老死不相往来”,本不必看梁允脸色。而且,他曾任殿中禁军,现更当上了huáng门侍郎,出入禁中,近侍帷幄,同皇帝关系紧密更甚藩王。若他再嚣张些许,以对朝廷有不臣之心的罪名威吓梁允,说不得淮南王还要反过来求他。

  然而,单看孟殊时先前在擂台上,以理劝说,公平比武,便可知其虽身在庙堂,难免攀附权贵,但正道直行,品行多少不同于寻常官吏。

  未过多时,孟殊时点了点头,脸上浮起笑容,显是被梁允给说服了。江湖客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梁允的眼神不知何时,亦从先前的轻蔑转成了惊疑——能在短短片刻间,说服刚被自己当众羞rǔ的人,淮南王梁允,很不简单。

  岑非鱼随意扫了两眼,嘲道:“梁允那小子,狡猾起来远胜梁彦,你该多向他学学如何卖惨卖乖。”

  白马:“怎又看不惯他了?”

  岑非鱼轻轻揪着白马的头发,随口道:“实话实说,非是贬低他。‘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正,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不出于中人’,在上位者想治理好手下人,中和、仁义远远不够,谋事虑患理所应当。你父聪颖,jīng于此道,治军恩威并施,qiáng过我数百倍。往后,我把兄弟们都jiāo给你来管,你定能青出于蓝。”

  这番话从岑非鱼口中说出,实在令白马感到惊讶,连忙摸了摸他的脑门,又同自己比比,道:“你没烧糊涂,怎突然转xing了?你不是最痛恨别人耍心机么?为此,还曾同三叔大打出手。”

  岑非鱼想起从前,自感汗颜,道:“许是因为你解开了我的心结?子曰‘三十而立’,我前些年没立起来,如今许多事都已放下,便慢慢明白过来了。”

  “以利相jiāo,利尽则散;以权相jiāo,权失则弃;唯以心相jiāo,方能成其久远。”白马说着,笑意爬上眼角眉梢,用拳头碰了碰下岑非鱼的胸膛,“你讲感qíng、重义气,跟手下人qíng同手足,别人比不了。”

  岑非鱼刚刚得意地翘起尾巴,白马却忽然想起自己进城那日的“遭遇”,那气壮山河的几声“嫂夫人”,又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彷如魔音穿耳,不禁打了个寒颤,煞有介事道:“不过,你那几个兄弟确实没规没矩的,该让人好生整治一番。”

  岑非鱼:“随你如何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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