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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_末回【完结+番外】(27)

  「少爷!」

  屋外有人闻声闯进,冲到旁边的矮柜找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先递与他,再赶紧为他上一杯温水,服药后饮下。

  药吞咽下去后片刻,咳嗽才终于止住,他闭上眼等胸口的刺痛缓去,闯进屋中的冷蝶儿赶紧把他方才丢落在席上的酒壶酒杯收起,再找来抹布吸gān酒液。

  「少爷,你的内伤还未痊愈,喝这么多酒伤身,你还是少喝些吧。」冷蝶儿拭gān糙席,见他仍合眼不动,担忧不禁袭上眉头,「少爷,华夫人又来信了。」他终于动了下:「娘?」

  「是的,她想让你回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本来迷离的眼中逐渐透出不容置喙的坚定:「不,我不回去。」冷蝶儿低头把抹布放在一边,轻声道:「少爷,华夫人找了你二十几年,她此时最想做的就是好好陪着你,照顾你。你看,你来蜀地两个多月,她的信就送了二十多封,她舍不得再和你分离。」望着明月的人隔了半晌,才哑着声道:「等我心愿了了,就回去陪她。」「少爷……」

  「你别说了,娘她同意的,否则她不会让我来这。」看窗前的人一脸淡漠,冷蝶儿再无语,收拾好东西,默默退出屋外,轻轻掩上房门。

  天下之大,遍地林木,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中原的生意少了一半,那就把生意开在其他地方,先稳定渡厄城的根基再做打算,总不能被人一再打压下去,这不是任鹏飞的作风。可在他为反击一步一步布局实施时,却遇上了一些令他半夜睡不着的事。

  天下再大,那也是皇帝的,在皇帝老儿的土地上做生意,就得和他手底下的官打jiāo道。京城离蜀地相隔十万八千里,皇帝老儿又终日坐在守备森严的皇宫之中,任鹏飞本事再大也抱不住皇帝的大腿,所以渡厄城在生意道上的靠山是在京城为官的一个二品官员。

  每次任鹏飞上京城都会拜见这位原给渡厄城行过方便的户部官员。就在任鹏飞打算上京请求这位官员再行个方便,让渡厄城的生意开到别处去时,这位官员就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被罢官抄家压入大牢了。

  一下子就抄了位二品官员的家,当下给朝廷上下的官员造成恐慌,就算任鹏飞在朝中还拉拢过其他品阶较低的官员,这时候恐怕也没有人敢往枪头上撞。

  然,真正让任鹏飞疑虑烦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事qíng的巧合xing,就在渡厄城的一部分生意让出去后不久,这位官员就被罢官抄家,真有如此巧合?

  真是巧合也便罢了,但向来擅于dòng悉事qíng的任鹏飞已经嗅到了yīn谋的味道,若是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有人在暗中动手脚,并且是与这段时日来暗中与渡厄城作对的人是同一个,那真是令人头皮发麻了。

  一个能轻易把一位二品官员拉下马的人,他的真正身份恐怕不是任鹏飞这样无官无职的人能与之抗衡的了。

  思及此,任鹏飞不仅半夜睡不着,每当听到渡厄城的生意哪里哪里又被人打压得开不下去,或是抢不过其他店铺收入每况愈下时,更是头疼yù裂,有时候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批覆下去,对着空白的批条按揉太阳xué。

  「主上!」

  任鹏飞放下手,看向来人:「何事?」

  「二爷又上月盈楼去了。」

  任鹏飞眉毛拧得更紧。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九次了,只要任程飞出门,十有八九是上月盈楼,而他去月盈楼的原因却不是迷上哪个青楼jì女,而是去会一个日夜宿在青楼里的风流公子,聂颖。

  任鹏飞派人打听过,聂颖是一个从京城来到蜀地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听闻名jì冷蝶儿的风采便重金包下,这一个多月来,在月盈楼里日也逍遥夜也逍遥,全然沉浸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

  本来这不gān任鹏飞什么事,但任程飞自从与这个聂公子见过一面后,像是遇上知音一般,一得闲便上月盈楼与这个纨裤子弟饮酒作乐,本来让他保护得滴酒不沾的弟弟,此时俨然是一个酒场饕餮,哪里有什么名酒佳肴背得比打小就学的《三字经》还熟!

  也不知这人有什么魅力,把任程飞这凡事都不过一时兴起的人哄得团团转,至今都还留连不舍。

  听到属下报告这件事时,任鹏飞忽然有种想要会一会此人的念头。既然任程飞把他当知音,那这个人的人品就不能太过糜烂,若不然他光传授任程飞一些伤天害理的事qíng,不知道又会让任程飞闯出什么天大的祸事出来。

  不过目前任鹏飞也只是这么一想,他可不像任程飞头上还有个哥哥撑腰,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去逛青楼,只要他这个宝贝弟弟没有再gān出什么出格的事,基本上他就不会出面。

  就在任鹏飞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弟弟任程飞压根忘了城中的事务,正蒙着眼睛在美人堆里玩耍。

  聂颖像往常那般,披头散发半敞衣襟盘坐在窗前,一手酒壶一边酒杯,倒满酒杯一杯接一杯。他勾起唇,懒懒地笑看不远处任程飞抓美人。很小儿科的游戏,任程飞却玩得尽兴。

  冷蝶儿跪在他旁边,看他们玩得差不多了,开始倒酒进小桌上的空杯里,事了,长长的指甲在杯上一弹,有什么白色的粉末便浸入酒水中顷刻消失不见。冷蝶儿放下酒壶后,朝聂颖看过去一眼,聂颖的唇更往上勾了些。

  玩得实在累了,任程飞一把揭开蒙眼的布条,兴冲冲地跑过来坐在小桌边,一把拿起刚刚斟满酒水的酒杯一口饮下。

  「好玩,太好玩了!」重重放下杯子,任程飞尽兴地长吁一口气。

  冷蝶儿笑着为他递去一张gān净的帕子,柔声道:「任二公子,看你玩的一头汗,快擦擦。」任程飞伸手接过,不经意间与冷蝶儿葱白如玉的苏手相触,细腻柔嫩的感觉让未经人事的任程飞双颊酡红,赶紧扯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擦去,丝质的帕子泛着淡淡的清香,挥之不去的萦绕于心头。

  任程飞星辰般的双眼在冷蝶儿笑盈盈的脸上匆匆扫过一眼,暗忖道:奇怪,之前明明觉得冷蝶儿不怎么样,如今怎么越看越是迷人了呢。

  聂颖饮尽杯中酒轻轻放下酒杯,挥手让屋中的其他人离开,随后方笑道:「看任二公子玩得如此痛快,难不成小时候未玩这样的游戏?」任程飞又把一杯酒咽入腹中后方道:「玩过是玩过,只是没玩得如此尽兴。」「哦?」

  任程飞撇嘴:「陪我玩的那些下人生怕我磕着碰着,玩什么都战战兢兢,一点儿都不痛快。」「那倒是。」聂颖频频点头,「你是主他们是仆,出什么事可担待不起。」「其实最主要还是我哥,他怕我出事。我爹娘死得早,是他把我拉扯大的……」任程飞爬上席子,显得有些疲惫地躺在软垫上,「我是娘用命生下来的,他就拼了十二分的力气来照顾我……嗯,怎么好想睡……」「许是玩得累了,那你就先躺一会儿吧。」聂颖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嗯,也好……」

  尾音方落,任程飞便已经沉沉睡下,冷蝶儿手放在他肩膀上轻推数下,他皆没有回应,冷蝶儿方朝聂颖点点头。

  聂颖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悠悠地饮了一口后,用低缓的声音清晰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任程飞。」睡着的人竟自己开口了!

  「今年多大?」

  「十九。」

  「家中还有何人?」

  「一个哥哥。」

  「他叫什么?」

  「任鹏飞。」

  聂颖满意地笑了。

  在渡厄城中的内应已经被发现,他们暂时失去了有关于渡厄城内部的消息,正打算再安排拉拢其他人手时,任程飞送上门了。有关于渡厄城的大小事qíng,除却任鹏飞,恐怕最清楚的莫过于这个任二公子任程飞了吧。

  思虑周密的任鹏飞千防万防,一定料想不到,他会从任程飞身上下手。任鹏飞对这个弟弟的宠爱与不设防,也许便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任鹏飞现在在哪?」

  「在城中。」

  冷蝶儿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念起任鹏飞这三个字,他的声音都会重一些。

  「他在城中gān什么?」

  「处理生意上的事qíng……最近,正准备把生意重心移至西南。」「哦,那么他何时动身?」

  「不,我哥不会去。」

  「为什么?」

  「因为他内力尽失,出门在外容易在人前泄露。」聂颖澄清的双眼掠过一道锋芒:「内力尽失?」「他怎么会内力尽失?」

  这次任程飞过了许久都未回答,这并不是他不知道,否则他会直接说出来,更有可能是他不确定他所知道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答案,因此聂颖很耐心地等待他再次开口。

  终于,任程飞不确定地回答了:「……也许,是因为我。」「因为你?」

  「我中过蛊,我哥为了救我一命曾带我去过万恶谷,当时我一直昏迷并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从万恶谷回来后,他的内力就没了。他骗我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但我又怎会笨到猜不出来,肯定是那个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的鬼婆婆拿什么条件折磨他了……」聂颖没了再问下去的心qíng,看向任程飞的双眼泛着清冷的寒意。尽管他曾经调查过任鹏飞之所以会进入万恶谷的原因,但当这件事qíng再一次从任程飞嘴里说出来,他心中就涌出难以抑止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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