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桃苑。”我用力推开他，“我去找晓白。”
“白公子。”林若希咳了一声，“我，我去调查过如意的来历，他是十年前就来了香桃苑的，只是最近一年才开始接客。从时间上来看，他，他并不是白公子要找的人。”
我不信！来历是可以伪造的，何况怎么说还不是香桃苑那些人一张嘴？但我的感觉不会错，晓白的气息我绝不会弄错！记得那时候，我们去狐歧山的路上，天气有一点点热，晚上睡在客栈里，他怕黑会跑来我chuáng上，然后靠着我惊叹：“水生哥哥，你身上凉凉的好舒服哦！”傻瓜，谁见过一条蛇热血沸腾的？
“生生，别哭。”林瞳的手在我脸上擦拭。
我哭了么？什么时候变得比晓白还爱哭了？好，我不哭。
“我要去香桃苑。”
“好，好，我陪你去。”林瞳看我呆呆的，不再拦我，抱起我就往外走。
“站住！”威严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是林族长。
“爹，我—”
“住口！”林族长满脸怒气，“瞳儿，你还要闹到什么程度！算上冠礼，你数数你闹了多少笑话！白水生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爹，那是水生的朋友。我也认识的，也算是朋友。”
“朋友？在香桃苑的朋友？你—何况我也听若希说了，那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们只是去看一看。”
“还去！香桃苑那个地方，你居然去了两次还不嫌丢人么！”
“爹，水生他现在这个样子……”
林瞳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我渐渐听不到了。晓白，晓白，那双深幽的大眼睛，又浮现了出来。
“你要学剑？”怀青惊讶地看着我，竟然连“你”字都用上了。
嗯。我点头。林若希看我像看祸害，指望他教我肯定没戏。只有怀青，虽然他不多和我说话，但我知道只有他会帮我。
“为什么？”
“去给晓白报仇。”我木然地说。现在我才发觉，我在书院学了那么多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我天天修炼，归平却没有教我一点自保或是攻击的法术。如果我有学，当时或许我可以带走晓白的。可是林瞳抱我走的时候，我却一点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你恨公子了？”怀青试探着问。
我摇头。我不恨林瞳，他抱着我的时候那么温柔那么珍惜，我又不是石头自然感觉得到。可是我恨自己，恨自己没用，不能保护晓白。
“你现在的身体……”
“我可以慢慢学。”一年，两年，多久我都可以。我也不怕苦。
怀青看着我，眼神很复杂：“那个人，你很爱他？”
爱？不太明白。但是失去他，我很痛苦。尤其是，当我以为找到了他的时候。
“香桃苑里的人，有一半是被迫，但也有自愿的。”
自愿？为什么？谁会愿意做那种事？
“为了躲避天劫。”怀青的眼睛向上望着天空，“做妖，就有天劫，为了躲避天劫，有些妖就想办法进到天界里来。想进天界，像你这样的幸运儿少之又少，所以，他们只能用那种方式。”
明白了。为什么天界有这么多妖，为什么他们做舞伎，做小倌，为什么那个胖司马管我和李浣李悦叫小妖jīng……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现在好象都知道了。
“晓白一定是被迫的。即便是自愿，他们也没权力打死他！”
“林族长不喜欢你。如果你再到香桃苑闹事，他会更不喜欢你。”
“我不要他喜欢。”除了林瞳，这里的人从来也没喜欢过我。
“也会给公子带来很多麻烦。”
我窒了窒。
“林瞳可以罚我，怎么罚都行。但我一定要做。”
怀青看着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走吧。”
“去哪里？”我莫明其妙。
“香桃苑。”怀青低头看我，眼神温和，“要报仇，用不到等那么久。”
第28章
“生生，”林瞳端着粥碗站在门口，有些憔悴的脸上神qíng仍然那么温柔，“喝点粥好不好？你不能不吃东西。”
“我想见怀青。”我蜷在chuáng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我和怀青把香桃苑砸了个乱七八糟，没找到那个打晓白的人，我砸得香桃苑里没一件完整的东西。站在那个房间里，感受着晓白残留的一丝气息，我就恨，恨不得把这里夷为平地。
“怀青，他在牢房里。”
“为什么关他，要关应该关我。”
林瞳在我身边坐下，轻轻用小勺子搅着碗里的粥：“辟泉死了。”
嗯？辟泉，那个混蛋？被我毒死的么？那真是好极了！
“不是。他是被人吸尽灵力而死，至今还未查出凶手。不过，辟泉虽不是龙，到底还是龙族的子孙，这件事qíng，没那么容易平息的。”
“拿怀青顶罪？”我转头看他。
“当然不会。”林瞳眼色一寒，“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放出来。”
“我进去，他自然就可以放出来。”
“生生！”林瞳忍无可忍地抓住我肩膀，“你要我怎么样！你恨我就说出来！”
说出来？让我说什么？我真的不恨你！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或者像怀青说的，真的爱我，根本不必愧疚。你对我一直很好，难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林瞳静了一会，轻轻抚摸我头发：“香桃苑那几个主事的人，我已经让人去办了。”
“香桃苑是这样，其他地方呢？”我静静看他，“妖总是妖，不是么？你父亲，想必很生气吧？”
林瞳深深看我：“生生，在你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微微一笑。我喜欢林瞳对我说真话。我不想再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瞳，我以前，是不是一直都不懂事，给你招了很多麻烦，是么？”
“不是。”林瞳直视我，“你只是太单纯。单纯，善良，热qíng，我的生生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麻烦，你并没做错什么。我一直想保持这样的你，不想让你看到太多黑暗的东西。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想把你装在盒子里……”
我拉过他的手盖在脸上，掩饰眼里的湿润：“林瞳，你对我很好很好，要是没有你，我不会过得这么开心。”
林瞳摇头，眼里也有水气：“我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来天界，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谁知道呢？也许，也许你真的不属于我……”
我的心突然揪痛了。林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平常的镇定自信，而是，那么无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我只是不属于天界。
“我想去见怀青。”他是替我受过。
“你喝了粥，我们就去好不好？”林瞳恢复了常态，端起粥碗，轻轻舀起一勺，chuī凉了，送到我嘴边。我张嘴喝了，只觉这粥在甜香中，还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牢房黑暗而yīn湿。我让林瞳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怀青被四条铁链锁在石壁上，俊秀的脸上有几道伤痕。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水生？”
我往前一步，伸手抓着一条链子，眼眶又热又酸。
怀青笑笑：“没事。我是糙木之身，只要能接到地气，就没大碍。”
我张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怀青等了一会，看我不说话，轻轻咳嗽了一声：“水生？”
“嗯？”我不敢开口，怕眼泪掉下来。怀青看我一会，轻轻笑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牢房么？你是被我连累进来的啊。
“不是牢房。我是说，你为什么来天界，也是为了避天劫么？”
我摇摇头。不是，我从来没想过什么天劫。我来这里，完全是因为林瞳。
“哦。”怀青轻轻一笑，“原来是这样。那么，你算是很幸运的了。”
我看着他：“怀青，我惹了很多麻烦，是么？害了你，也给林瞳带来麻烦。”
怀青慡朗地笑起来：“害我？水生你知道么，我早就想那么闹一次了，只是坦白的说，我不敢。你知道妖在天界是什么地位么？因为有求于人，别人就看轻你；我不够qiáng，但能留在林族长这里，不用做别人的玩物，已经算是好命了。但是再好命，我也只是妖。若是我一个人去大闹香桃苑，现在早已魂飞魄散了。”他忽然转头向我眨了眨眼，“因为有你给我撑腰，所以我还能活着。你知道么，这些年我头一次那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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