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矜一愣，道：“是啊……”
今天是周三，学生们应该都在上课，金融中心是本市最大的CBD，怎么会有青少年跑到哪里去？
范阳洲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准备好向导素和拘束带，我怀疑，那很有可能是个晚熟的哨兵。”
虽说哨兵觉醒通常在青chūn期，但是既然有叶矜这种十三岁觉醒的，自然也有二三十才觉醒的。早熟的哨兵因为身体还未发育成熟，jīng神线也很脆弱，纵使再bào躁也不过是一些细胳膊细腿，非常好控制，叶矜本人甚至是因为自己无法承受自己的能力而晕了过去。而晚熟就比较棘手，他们的身体和jīng神机能都已经发育成熟，可能会因为恐慌和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能力bào走。这样的人能力觉醒，就像是手里握着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那气球不断胀大，一不小心就伤人伤己。
叶矜和范阳洲匆匆下车，坐标显示在一栋写字楼前的喷泉边上，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跑过来，赶紧向他们说明qíng况：“是位年轻女xing，我们用检测仪探测到了哨兵的jīng神波动，已经封锁了现场。”
范阳洲扭头，道：“辛苦你了。”
按照规定作为普通公务人员是不能贸然接触bào走期间哨兵的，以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毕竟狂化的哨兵杀死一个普通人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
叶矜抬眼看去，喷泉边跪坐着一名身穿粉色套装裙的年轻女xing，喷泉已经被关停，她身上和地板上全是湿漉漉的水，高跟鞋散落在一旁。她低着头喘气，看不清脸，长发也滴着水，好似刚从喷泉里爬起来。在那名女xing的四周，被人立上了几根电磁屏蔽柱。
这是控制一个bào走哨兵常用的道具，屏蔽柱互相连接，形成一个jīng神力场，让身在其中的哨兵的五感可以被最大程度压抑住，同时灌输安抚的心理暗示。
他皱皱眉，果然是晚熟的觉醒哨兵吗。
他跨了进去，感觉耳边嗡地一声，仿佛jīng神线被收紧固定在了一个轴上。他受过相关的训练，jīng神屏障也运行良好，所以短暂的不适应过去后，他静静向那名女xing走去。
对方处于五感混乱阶段，目测没有杀伤力，他立刻取出了拘束带，想要先控制住这名女xing。
范阳洲也踏了进来，手里拿着装着向导素的药箱。他用自己的jīng神触手试探对方一团乱麻的jīng神线，突然感觉有一些异样，他立刻警惕地叫起来：“叶矜！”
叶矜回头：“怎么了？”
这时，那名女xing终于察觉到了有人近身，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只不过她的力气很小，只能堪堪抓住叶矜的手。她的量子shòu随着她的动作像火花一样时明时灭。觉醒哨兵往往不会控制自己的jīng神体，所以导致量子shòu现形非常不稳定。
大白立刻现身，剑拔弩张地冲在了前面，阻止那只量子shòu靠近。
小明游过去，在那只若隐若现的动物身边转来转去，探查对方的能力。
那是一只像鱼一样的东西，叶矜现场无法确定它的物种，这个要回到公会jiāo给专业人士去鉴定。
这时，叶矜终于看清楚了那名女xing的脸。
清秀，白皙，五官柔和，此时瞳孔放大，眼神涣散。
叶矜控制不住自己扭头去看范阳洲。
范阳洲站在原地，喃喃出一个名字：“云杉？“
第12章 沉默
杜云杉，戴着细边眼镜，总是微笑着走在范阳洲身边的杜云杉。他曾经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中对她怀着古怪的艳羡的感qíng。叶矜感觉后背发凉，好像杜云杉身上的水汽，蔓延到了他那里，浑身都是驱之不散的yīn冷cháo湿。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抖，拘束带的结扣怎么都系不住，他埋下头，一心一意给杜云杉上拘束带。
范阳洲突然从背后出声，“叶矜，你别碰她！”
叶矜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个结固定好，站起来，“范阳洲，我是在执行公务。”在那个屏蔽区内，隔绝了外界的噪音，也让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
范阳洲张张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伸手把叶矜拉了过来。
叶矜深吸一口气，感觉有酸溜溜的东西流进了胃里，一阵恶心。
可是原来范阳洲是这么想他的。他觉得一阵脱力，又是一阵茫然。他僵硬在原地，觉得寒风贴着自己的脊背，冷到牙齿打战。
范阳洲是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对谁都温柔。可他只觉得冷。
叶矜从未感到像今天这样失望。不是伤心，不是愤怒，而是黑得深不见底的失望。
大白扑腾着现了形，站在叶矜面前，伸长着脖子，没有叫。
他沉默了一阵，拍拍它毛茸茸的扁扁的头，转而看向范阳洲，道：“我在车上等你。”
“杜云杉，女，二十六岁。曾为塔资料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四年前离职，现为某公司办公室文员。上班期间在金融中心四号楼前突发xing觉醒，根据jīng神线分析鉴定为哨兵，量子shòu是短肢领航鲸。在做完基本的身体检查后，明天移jiāo塔收容管理。”卫高朗翻了翻任务报告，在小组会议上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结果。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叶矜和范阳洲身上来回扫。然而二者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言不发。
“组长，我申请！”沐川举手。
卫高朗问：“怎么了？”
沐川说：“反正我和天成没有任务，我申请担任这名哨兵的后续移jiāo工作。”
卫高朗立刻说：“好，那jiāo给你们了。”
范阳洲道：“还是我来吧。”
叶矜抬头看他。
范阳洲直视着卫高朗，道：“从前任务从收容到移jiāo没有过换人的先例，我们是去过现场的，对当时的具体qíng况比较了解，沐川他们现在接手，填写登记资料的时候有可能出现误差。”
沐川抱着胳膊道：“副组长，规矩都是人定的，这只是个E等级的哨兵，并没有要劳您大驾才能解决的问题。”
卫高朗迟疑道：“这……”
叶矜道：“还是我们去吧。”
他一发话，像是摇摇yù坠的果实终于落了地，全场都不做声了。
叶矜顿了顿，道：“也算有始有终。”
出了会议室，沐川从后面追上他，路过他的时候，突然捶了他一下，道：“你这个傻瓜。”他气哼哼地说完，扭头就走。
叶矜苦笑，他何尝不知道沐川的好意，也明白会议室里微妙的沉默和暧昧的眼神是留给他的，好像他现在是棵华光璀璨的圣诞树。
要不，回去就和范阳洲提正式离婚吧。省得真有什么事，还要劳烦他担一个婚内出轨的罪名。
杜云杉现在被安置在一个白噪音隔离间里面，四周都是qiáng化玻璃。她缩在椅子里，整个人都陷了下去，显得更娇小了。杜云杉正在低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杯子里的温水，范阳洲走过去，给她递了一条毛毯。
按照惯例，他们需要对即将进入塔的新生哨兵提一些问题以及向他们说明一些qíng况。
范阳洲在她面前坐定，叶矜站在他身后。
范阳洲看着显示板，道：“您好，杜云杉女士。”
杜云杉惊魂未定，抬头看了看他，局促地说道：“您，您好。”
叶矜心不在焉地想，原来她是这样的声音。那年他看着树荫下的范阳洲和杜云杉，也曾想象过他们会说些什么话，说得彼此都微笑起来。
范阳洲说：“我是战斗部特别行动组五组的副组长范阳洲，是个向导，这位……”他扭头看叶矜，道：“叫叶矜，是我的哨兵。”
杜云杉默默点头，把水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范阳洲问：“您对事发的经过有印象吗？”
杜云杉咬了咬嘴唇，点点头，道：“我今天早上进公司的时候，突然间感觉非常头疼，畏光，四肢不听使唤，然后不知怎么地掉进了喷泉水池里面，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范阳洲抬起头，道：“经我们的认定，您是一名哨兵。”
杜云杉身体猛地一震，用手捂住了嘴。
范阳洲点点头，道：“是的，一名哨兵，您在塔里工作过，关于哨兵的基本说明我就不向您赘述了。您的量子shòu是一只成年的雌xing短肢领航鲸。”
杜云杉缓缓把手放下，她似哭又好像在笑，半晌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叶矜偷偷看了一眼范阳洲，他笔直地坐着，眼神沉静，他的嘴唇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意却透露出一股灰败腐朽的气息。
他好似永不会被摧毁的骄傲的树木，沉默地屹立在滔天的大雨里，内里却空dòngdòng的。这场雨同样淋湿了叶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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