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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绅士的法则_唇亡齿寒0【完结】(24)


“呃啊——!”
朱利亚诺大惊失色。惨叫正是商人发出的。他又前进几步,有个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他脚下,后面拖曳着一条长长的深色痕迹。
那是商人的头颅。
一队士兵沿着通道迅速推进,个个形容láng狈,像刚吃了一场败仗,正急着从战场上撤退。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恩佐武艺高超,雷希深不可测,但仅凭他们两人,不可能对抗子爵手下所有的卫兵吧?
“人质跑了!”队伍中有人喊道,“杀了他们!我们以囚牢为据点,不信gān不掉那群恶心玩意!”
朱利亚诺转身就跑。
安托万和几名人质守在石门口,拼命朝朱利亚诺挥手。
“快!朱利亚诺!快!”安托万心急如焚。只要朱利亚诺一进门,他们便立刻关门,抵挡士兵的进攻。真该死,难道被俘的守卫说了谎?否则大队人马为何去而复返?
朱利亚诺已经跑到了纵向通道与横向通道的jiāo汇处,安托万正yù催促,忽然,左右通道中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窸窣声。他们曾听过这声音一次,那是八条长满茸毛的长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只不过这次不止八条腿,而是成千上万的……不计其数的巨型蜘蛛如同奔涌的黑色cháo水,自左右两个方向bī近!
怎么会有这么多蜘蛛!朱利亚诺怛然失色。对付一只剧毒巨蜘蛛就足够吃力了,他们不可能对抗一支蜘蛛大军,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到石门后,等待蜘蛛退去。可它们是一群怪物,不能以常理揣度,天知道它们何时才会乖乖离开!
时间不足细想。朱利亚诺向前奋力一跃,翻滚进门,安托万和其他人同时施力,试图关上石门。然而怪物速度更快!一只巨蜘蛛挤进门,八条剃刀般的长腿敏捷得不可思议。朱利亚诺下意识地拔剑,却惊觉方才狂奔时剑带竟然松脱,长剑丢在外边了!
巨蜘蛛直奔那名被捆起来的守卫,两条前腿抓住他的身体。守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绝望地用双腿蹬向蜘蛛。蜘蛛张开大嘴,一口吞下他的腿,叼着他的身体向后退去。守卫的上半身拖在地上。他尖叫不止,双手在地上狂乱地抓着,希望抓住什么东西,救他脱离怪物之口。
蜘蛛就这么拖着他退出石室。地上只留下守卫的指甲片和一道道血痕。石室之外,蜘蛛淹没了那队士兵,如同bào风雨中墨水般的大海吞没一条孤零零的船。安托万、朱利亚诺和众多俘虏呆呆地望着它们涌进纵向通道,涌去上面。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移动,没有一个人记得关门。
没有一只蜘蛛再次闯进来。


第30章 下一件委托
过了不知多久,安托万第一个回过神来。
“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格吕莫先生叫道:“你疯了?你没看见那蜘蛛有多恐怖吗?”
少年剑客抓了抓头发:“可是它们好像不想伤害我们,您瞧,它们只攻击士兵,对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我同意。”朱利亚诺难得支持一回安托万,“我们还有两位同伴在上面。我们必须确认他们的安全。”
“就我们俩上去,格吕莫先生,您和其他人待在这儿,关好石门,千万别出去!”
不用他提醒,石室中的俘虏无一人yù跟随他们,那名士兵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大家才不愿步他的后尘。方才他们还期盼获得自由,然而自由真的来了,他们却又宁愿画地为牢。
安托万和朱利亚诺关上石门,沿着纵向通道上行。蜘蛛已全数涌到地表,所以通道中空空dàngdàng,一路上都是血迹和零碎ròu块,士兵们被蜘蛛大卸八块,几乎看不出人形。走到一半,安托万扶着墙又默默吐了。等他清空肠胃,他们才继续前进。
通道尽头连着一段阶梯。两人不由加快脚步,急不可待地跑完最后一段路程。他们从一处雕刻在山体上的拱门返回地表。来的时候他们被蒙上了眼睛,现在才一睹这座遗迹地上部分的真容。遗迹依山而筑,坡度平缓的地方铺了大理石,形成一座小广场,四周的山体上巧妙地建有箭塔碉楼,同山峰岩石融为一体。广场周围零星散落着许多低矮房屋,被德·朗绍古子爵征用作为卫队的戍所。拱门正对着一座宏伟的石质建筑,像是会堂或者神庙。
东方天色朦胧,快到日出时分。微亮的天光令他们看清了地上的场面:其凄惨程度比地下更甚。没有蜘蛛,但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浓烈的血腥味简直熏得人嗅觉都要失灵了。血迹浸染了脚下的大理石,从那座宏伟的石质建筑一路延伸到拱门,像一个顽童肆xing随意地在画布上抹了一把颜料。仅凭这幅光景就能明白,地表上不剩一个活口。
安托万已经吐不出什么了,朱利亚诺虽然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但心中的惶恐更让他难受。所有人都死了,被巨蜘蛛撕成碎片,那么恩佐呢?雷希呢?他们也成为怪物的牺牲品了吗?他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死在怪物手里!
“快看!”安托万忽然喊道。
两个人影出现在宏伟建筑的门口,其中一个白得刺眼,正是白衣白发的吟游诗人雷希。被他一衬托,他身边那人显得不起眼了,但朱利亚诺一下便认出那是恩佐。
一线金红的阳光跳出群山之巅,洒在杀戮过后的广场上,同时也照亮了恩佐耀眼的金发。他们被子爵一党俘虏之时尚是huáng昏,现在已是翌日拂晓。难以想象,一夜之间他们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惊险与危机。
朱利亚诺朝恩佐走去,步行变成小跑,小跑变成飞奔,他穿过血腥的广场,奔向那座宏伟建筑下的恩佐,然而到了刺客跟前,他却猛地刹住脚步,在距离刺客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下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恩佐的脸颊,确定他是真人,而不是自己一时激动产生的幻觉,可背后安托万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朱利亚诺羞赧地放下手。
“你……你没事……”
安托万扶着膝盖:“朱利亚诺!你……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恩佐诧异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说来话长……你们呢?德·朗绍古子爵怎么样?还有那些蜘蛛!你们看见蜘蛛了吗!”一连串疑问像连发弩箭一样从安托万嘴里she出来。
恩佐说:“子爵死了,他的那群手下也是,可能有一两个人侥幸逃走,不过成不了气候。我们与子爵的手下对峙时,蜘蛛突然出现,杀死了他们,然后就退去了,钻进地fèng和地下通道,不知所踪。”
“你们没受伤?”
恩佐摇摇头:“没有。蜘蛛的目标似乎只是子爵一党,连我们的头发都没碰。你们呢?怎么逃出来的?”
朱利亚诺将他们被带到地底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雷希听后问道:“那名学者的遗体,你们怎么处置的?”
“依照他的遗愿留在那个平台上了。”
“带我去看看。”
“可是……”
朱利亚诺想说地下可能盘踞着巨蜘蛛,十分危险,劝说诗人不要冒险,但恩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陪您去地底。”刺客对吟游诗人说。接着他转向两位年轻人:“你们两个去把石室里的俘虏放出来。子爵从他们手中掠来的财物应该还剩一些,你们去找来,尽量物归原主。马厩里还有不少马匹,也分配给他们,让他们能尽快返乡。”
“……好。”
四人返回地下,朱利亚诺与安托万负责解救俘虏,恩佐和雷希进入侧向通道,钻进地道,前往地下遗迹。一路上风平làng静,既没遇到蜘蛛,也没碰上人类,安全抵达学者居住的石室。学者的遗体被安放在石室外的平台上,身上蒙着一张毛毯。
恩佐在平台边缘驻步,倚在墙壁上,双手环抱胸前,一眼不发地望着诗人。雷希在学者的遗体旁单膝跪下,掀开蒙脸的毛毯。从恩佐的角度看不见学者的面孔。他觉得还是看不见为妙。
雷希观察了学者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是追逐龙族脚步的探求者,却没能达成心愿。假如宇宙中真有支配万物命运的无名之力,它为何这样安排你的终末?假如天上真的居住着无所不能的神祇,祂们为何要如此玩弄凡人的生命?”
他将毛毯盖回学者脸上:“真可惜,只差一步你就能亲眼看见……”
恩佐听见这话,微微动容:“看见什么?”
“没什么。假如他多撑几个小时,就能被救回地上,或许能保住一命。太遗憾了。我们走吧。”
诗人转身,走回石室。恩佐盯着学者的遗体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跟上去。他们沿原路返回。返程一帆风顺。快要到囚室门口时,恩佐突然叫住雷希。
“您到底是什么人?”
雷希放缓步速,微微侧过头,斜睨恩佐:“我是吟游诗人雷希。”
“一位吟游诗人为何愿意跟着我们涉足险境?”
“我说过了,吟游诗人的使命就是传唱诗歌,书写传奇。这次离奇的经历或许能让我写出一首动人的歌谣。”
“您可不单纯是一位吟游诗人吧?”
雷希笑了:“您也不单纯是一位生意人啊。”
“您往后要去哪儿呢?”恩佐的言外之意是:别老跟着我们。
“或许北上,或许南下,走到哪儿是哪儿。吟游诗人不就该làng迹天涯、四海为家么?”
他们来到囚室门外。囚室已经空了,想必俘虏们都去了地上,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逗留。两人返回地表,广场上停了一群乌鸦,他们走过时惊飞了这群黑色的鸟儿,它们发出讥笑般的嘎嘎声,盘旋在两人头顶。广场上也没有人。倒是供奉着黑白女神像的会堂大门dòng开,遥遥传来洪亮的颂唱声。看来那群劫后余生的人们不论先前信仰为何,现在都一致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去礼拜神明了。
雷希眯起银色双眸:“我是个不信者,就不去敬拜神明了。我从马厩里挑一匹马,您不介意吧?”
“只要别挑我的马就行。您不和安托万、朱利亚诺他们道别吗?”
雷希走向马厩,背对着恩佐挥了挥手:“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度相逢,现在道别未免为时过早了。”
恩佐目送他远去。会堂里飘出人们充满感激之qíng的颂歌。那些人会把自己的获救归结于神明护佑,那么他自己呢?刺客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接着想起他已将圣徽jiāo给朱利亚诺。他相信真实与虚饰之神照拂祂们的信徒,祂们为自己安排这一场经历,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身为凡人,他要怎样才能解读神明的深意?
颂歌的最后一段唱完了,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堂,朱利亚诺与安托万也夹杂其中。两人发现了恩佐,向他奔来。
“雷希呢?”安托万首先发现吟游诗人没和恩佐在一起。
“先一步离开了。”
“他怎么不等我们!”
恩佐耸耸肩:“他和我们又不同路,何必要等。”
提到“同路”,安托万忽然明白,几人一路同行而来,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他颇为难过地问:“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恩佐说:“回庞托城,我们在那儿还有一些尚未了结的事务。您呢?返回故乡吗?”
“不,我……”安托万从怀里取出一本笔记本,“我答应了扬尼斯,要把研究笔记jiāo给他妹妹,所以我得去一趟阿刻敦城。”
“您不先回一趟家乡吗?您的亲朋好友肯定很为您担心。”
“我向格吕莫先生打听过了,去阿刻敦最快的途径是先到南方的拉谢日港,然后搭船走海路,方向和我家乡恰巧相反,如果先回家,就会耽误好些时间。”他搔搔头发,“老师肯定很担心我,但是扬尼斯的妹妹肯定也很担心兄长啊!我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但扬尼斯的笔记却是越快送到越好。所以我决定不回去了。我让格吕莫先生给老师带了个口信,他马上就启程去我们村。我则直接去阿刻敦城。”
“扬尼斯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一定会感激你的。”
三人在广场上道了别。安托万走向马厩。等他离得远了,朱利亚诺解下颈上的圣徽,jiāo给恩佐。
“还给你。”
恩佐掂了掂圣徽的分量:“你竟然舍得归还?”
“等我成为缄默者,我也会有一个圣徽,才不稀罕你的。”朱利亚诺扭过头。

恩佐与朱利亚诺替重获自由的俘虏们做好安排,然后骑马返回庞托城。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不急着领赏,于是一路上不紧不慢,花了比来时多一半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令朱利亚诺感到吃惊的是,德·朗绍古子爵身亡还没多久,庞托城城墙上的旗帜居然已经换了,原本的红底白百合旗换成了蓝底金百合旗。恩佐告诉他的学徒,百合花是第二皇朝皇室的徽记,当年慕卡尼亚的理夏德大公迎娶了皇朝的末代公主,他们的子孙便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百合花纹章,并骄傲地宣称自己才是皇室正统后裔。德·朗绍古子爵的母亲是慕卡尼亚女贵族,想必也是一位王族支系,所以子爵才有资格用红底白百合作为家徽。现在这面蓝底金百合旗约莫是另一个慕卡尼亚贵族的纹章。可惜雷希不在这儿,他对纹章学研究颇深,说不定知道究竟是那位贵族。总之,德·朗绍古的死讯已经传到了庞托城,而他的某位远亲幸运地继承了他的遗产。庞托城改弦易帜,以迎接新主人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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