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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难_司泽院蓝【完结】(11)

第14章

不管再如何惊恐,饭是要吃的,觉也是要睡的。只不过,等月上中天的时候,九chūn依旧十分清醒,gān脆披衣起chuáng。

客房外是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卵石道边栽种着成片的月季,中央则是个古朴典雅的小八角亭。九chūn信步而去,心里还惦记着即将开始的治疗。

虽说赤霄就是他的过去,他自己也承认,可没有代入感确实是实话——

直到现在,他不知道赤霄xing子怎样,他不知道赤霄武功几何,他不知道白山也不认识任何一个白山教的人,他更不知道江湖传言是死敌的剑神剑魔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相比之下,脱光了和晏维清坐同一个药浴桶简直不是个事。连炎华庄的管家都怀疑自家庄主是不是有难以言喻的隐疾,晏维清能对他做啥?

之所以九chūn会知道这个,是因为明总管饭后又来找过他一次。面上说的是带他去客房,实际上则在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和晏维清在路上夜夜同房的真相。待九chūn无奈地告诉对方两人就是盖着被子纯睡觉后,老人的失望简直要ròu眼可见的实质化,然后从下拉的眉梢唇角中溢出来。

“唉,唉!”明总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走远,“还以为庄主终于可以不用和剑结婚,现在……真是空欢喜一场啊!”

九chūn没告诉任何人他异常的耳聪目明,所以管家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话被听去了。而九chūn自己呢,一瞬间的反应就和被雷劈了一样——

晏维清那方面不行,外头都当笑话说,没人信;到头来,却是炎华庄里的人当了真?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就算晏维清一路上对他的态度相当不客气,但总体来说已经很好——从刻意把自己五日的路程生生拖成一个月就能看出来——九chūn不免有些同qíng他。剑之大道,唯清心静心可证,怎么能被世俗所束缚?

不过,论起同qíng程度,九chūn更同qíng自己。

假若晏维清说得不错,一个月后他就得面对赤霄的新身份以及接踵而来的一大堆麻烦——其中包括报答某个死敌的救命之恩——他就不免觉得,说不定赤霄根本没想让晏维清救他呢!谁都知道剑魔最不喜欢欠人;更别提要欠剑神的人qíng!

晏维清以为九chūn不愿被治好是因为安于现状,实际上可能也差不多,但九chūn的不qíng愿则是因为更多地考虑到了将来的麻烦。

然而晏维清坚持要治好九chūn,才是理智的选择。就和他说的一样,纸包不住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逃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九chūn明白这点。或许,他不知道的事qíng很多,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解决;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上去看看吧!

这么想着,九chūn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已经走到八角亭内,此时周围只有清风朗月,他gān脆直接在亭边长椅上躺了下来。

“……你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啊?”一个声音突然从亭顶上飘下来,还带着点醉意。

没想到还有人在,九chūn被吓了一跳。他条件反she地半坐起身,然后意识到那是谁:“云少侠?你在顶上gān什么?”

一阵咕噜噜的水声,然后才有人回答,语气相当理直气壮:“赏月!”

九chūn默了。在剑神庄子的屋顶上喝酒赏月,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你还没说你叹气个啥呢?”云长河又问,然后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嗝。“要我说,这满天下的人,没谁比你更走运了!”

若是在刚进炎华庄那会儿,九chūn估计没多少心qíng搭理云长河,说不定会转身就走。但他听见了云长河对晏维清说的话,知道对方的敌意是因为要帮心仪的小师妹,然后就不怎么介怀了——

迟钝得连自己心意都发现不了的笨蛋,理应对他宽容,不是吗?

所以九chūn也没费神反驳幸运与否的问题。他起身走出,借着莹白的月光,很容易就看清了横卧在顶上的人以及身边散落的小酒坛子。光从视觉角度说,这样的云长河确实潇洒。

“给我一坛酒!”九chūn朝上面喊。

云长河已经喝了不少,闻言眼一垂手一动,一个还没开封的酒坛就从亭顶飞了下来。那上面带着一点内劲,九chūn抱住它,被带着转了两圈才站稳。不过他也不介意,拍开泥封,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有多余的酒液从他唇边滑落,染湿了衣襟。

“你……”云长河看得目不转睛。这世上绝对没这么豪放的小倌,对吧?“你不怕我往里面加东西?”

“有也没关系,”九chūn一抹嘴,大咧咧道,“反正晏大侠有的是办法。”

云长河啧啧两声。“听说你中了毒,”他的目光在九chūn身上逡巡,“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你问晏大侠去,”九chūn继续把事qíng往晏维清身上推,“你看不出来,难道我就能看出来?”

这话倒是真的,一般的毒也不用劳动晏维清出手……但云长河还有一点点疑虑。“天下中毒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维清就带你一个回来?”

“哦,那大概是因为有人拜托他做这件事。”九chūn不在意地说,“能请动他的人可不多,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这下子,云长河也不得不相信,晏维清和面前人之间根本没他设想的暧|昧关系。确实,能让剑神帮忙的人不多,晏维清为这样的人保密也正常。“好吧,”他释然了,“看来是我弄错……白天的事,就用酒抵,行不行?”

作为回答,九chūn朝他晃了晃手中酒坛。“那至少得再加两坛!”

云长河忍俊不禁。“我怎么没看出你也是个酒鬼!”然后他长臂一伸,把身边没开封的酒坛都拢到怀里,再飞身跃下。“这些都归你了,怎么样?”

“还算有诚意。”九chūn点评道,没忍住笑了。

云长河看得愣了愣。虽然他依旧认为自家小师妹才是美若天仙的那一个,但诚实地说,九chūn确实有头牌的资本,还不是一般的头牌。“话说回来,你不是小倌,那到底是gān什么的?”

“我不知道。”九chūn往边上青石长椅上一坐,立刻被那上面的凉意激得一哆嗦。“我就记得最近三四个月的事。”

“啊?”云长河大为震惊。“因为中毒?”

“大概吧。”九chūn含糊道。他可不想说他被认定为赤霄,因为那肯定会把云长河吓跑。“明天就要开始灌药了,今晚要喝个够本才行!”

云长河眉目顿时舒展开来。“慡快!我喜欢!”他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搁,挨着九chūn坐下,豪气gān云:“来,我陪你喝!”

酒过三巡,卵石路面上布满了歪斜的酒坛子,一片láng藉。

“诶,我说云少侠……”九chūn已经有些醉意,声音也迷蒙起来。

云长河喝得更多,现在已经醉醺醺。“什么云少侠?”他在空气里胡乱挥了挥手,“你我勉qiáng算不打不相识……叫我长河就可以了!”

“好吧,长河,”九chūn从善如流,“我听说,你们白玉宗有天下第一美人?”

“你说我小师妹啊?”云长河立刻清醒了两分,“她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人!”随即,他又有些狐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九chūn眯着眼答,“虽然这等好事肯定轮不到我,但谁不好奇啊?”

云长河这才放下心。“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也不知道这样的美人,到底能看上谁?”九chūn道,仿佛发问,又仿佛自言自语。

云长河又打了个酒嗝。他并不是一个话多嘴碎的人,但酒jīng显然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这天底下的姑娘家,眼里不都只有一个人吗?”

“……你说晏大侠?”

“除了他,还能是谁?”云长河肯定,语气却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落寞。“长得俊,武功好,人品佳,有家世,大家称他不是大侠就是剑神……换我是我小师妹,肯定也喜欢他!你说是吧?”

可云长河半天也没等到九chūn的回答。他们俩本背靠背地坐在长椅上喝酒,他必须放下支着的腿再转身去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

九chūn闭着眼睛,嘴唇微张,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嘛!”云长河嘀咕。他本想把九chūn搬回房,奈何头重脚轻,一使力就直接从长椅上歪到了地上。挣扎两下后,他也醉死过去了。

一双软底白靴忽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再往上看,剑神沉静的俊颜在月色下更显冷清。

他不让云长河和九chūn走太近的原因,一是怕云长河真对九chūn动手,二是怕九chūn自己露馅。但从今晚的事qíng来看,更像是他担忧过度。就算赤霄现在是九chūn,要摆平云长河也绰绰有余。

有好一阵子,晏维清注视着那张柔和无害的睡脸。然后他弯下腰,把九chūn揽进怀里,一纵身离开了。

什么?地上还有一个?

剑神大大淡定表示,他那发小实在太蠢,冻一晚上说不定会清醒点!

第15章

炎华庄中有专门的药房,后面还带有一间给晏维清修炼内功用的静室。一大早,九chūn就被领到这里,然后发现里头已经布好了木桶屏风睡榻等物。

“接下来一个月,你就住这里。”晏维清道,“每天,隔四个时辰喝一次药;针灸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一换;药浴六个时辰,也是一个时辰一换。”

九chūn算了算,发现他的一天已经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虽然和晏维清这样的大夫讨价还价绝对没好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睡觉?”

“随时都可以。”晏维清朝他晃了晃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银针,“反正就算你睡着,我也能让你把药喝下去。”

九chūn脑补了一把自己昏迷着还要被人捏着鼻子灌药的qíng形,顿时浑身一抖。“我还是尽量醒着吧……”他弱弱道。谁知道晏维清还能做出什么凶残的事?

晏维清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可你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吧?”九chūn又问,“一个时辰一换,你跑来跑去不麻烦吗?还是说——”他问着问着,突然恍然大悟,“哦,其他人会做!”

这结论换回来晏维清奇怪的注视。“你住这里,我当然也住这里。”他理所当然地说,“你不会真以为我庄里有那么多大夫吧?”

“……啊?”九chūn惊呆了。他回忆起之前那次伤风,没忍住摸了摸自己耳后——

说真的,那次肯定是晏维清出了手,所以他才好得那么快!而且,同理可推,晏维清之所以一定要和他睡一间房,除了保护以及防止他逃跑,是不是还有方便的意思在里头?比如说,方便给他扎一晚上针?

没等九chūn得出个确定答案,晏维清已经挥退左右,用眼神示意睡榻。九chūn在屏风边上杵了一会儿,觉得疗伤理由正当,而且对方很可能早把他浑身上下看光了,现在再来矫qíng实在没意思。

“你说过不疼的!”九chūn一边qiáng调,一边开始脱衣服。夏天衣物本来就少,他三下五除二就解决gān净,再走到位置躺下,一副视死如归的阵势。

晏维清一直抱着双臂看他,此时不免被逗乐。“你这是gān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浑身上下光溜溜,而对方衣衫整齐,九chūn连说话都不自觉心虚起来。“不是要针灸吗?”

晏维清见九chūn眼珠滴溜溜乱转、但就是不看他,也品出了那种心虚。脸皮真薄啊……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这才款款走过去,打开已经放在边上的木盒。

九chūn直挺挺地仰面看屋顶,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窸窣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就听见晏维清无奈的声音:“放松,你这样我没法扎。”

呃……

九chūn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体紧绷得和张拉满的弓一样。他开始努力尝试放松,然而,半盏茶时间过去了,一盏茶时间过去了……“我没办法,”他哭丧着脸,“它不听我的话!”

晏维清抿着唇,表qíng严肃。

九chūn愧疚得都快不敢看他了。“不然,你还是把我扎晕吧,晏大侠?或者点晕也行!”

这幅豁出去的架势,晏维清并不喜欢看。他注视着九chūn紧闭着还微微颤抖的眼睑,开始确信自己的怀疑:九chūn只对他的碰触有过度反应,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要知道,云长河对九chūn来说才是真正的陌生人。而昨夜他们俩紧挨着着喝酒,九chūn根本就没有异常!

晏维清的唇抿得更紧。他原以为九chūn对陌生人的碰触都会紧张,可是不然;所以说,问题不在九chūn身上,而在他身上?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扣住了对方的命门。

九chūn正等着被点xué,结果却被抓住手腕,一股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热流从接触的地方缓缓流入他的身体。他疑惑地转头,落入眼帘的是剑神沉静的垂眸。

“试试牵着它们走,”晏维清头也不抬地吩咐,“经曲池、肩髃,到中府、天突,再转人中、神庭、风府、大椎,最后从另一侧的偏历出来。”

现在晏维清说什么九chūn都会乖乖照做。他依言试了试,感觉相当奇妙。“好像……不难?”他犹豫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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