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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有难_司泽院蓝【完结】(39)

但在赤霄想出好的办法之前,赤剑就已经近到不得不先应对的程度。他只得横执乌剑,堪堪挡了那当面一击,霎时火星四溅。

真沉……赤霄发觉对方此时的力量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远超平时。换成是别人,他早就硬灌内力反震回去;然而对着面前的人,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走火入魔本就是内息紊乱激dàng,在这当口,他哪里敢再给晏维清添这种刺激?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他咬紧牙关,听到自己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晏维清无声冷笑。他意识到这个人偶明显比其他人偶结实,不那么容易打碎;这在一方面令他不慡,另一方面又让他生出硬杠的心——当然,他一定会赢!

一人竭尽全力地劈,一人如履薄冰地挡,结果可想而知。赤霄被那股蛮力压得直往后退,虎口发麻,鞋底慢慢嵌入崎岖不平的地面。他刚为那种被石尖刺穿的锐痛而微微蹙眉,下一瞬间就发现晏维清手中一转,剑尖立时对上他的鼻尖——

砰地一声,红铜面具从中央崩开,裂成几大块飞了出去。赤霄猛地向后一仰,借势翻滚,再半跪起身时已经离了好几丈远。他也并不敢松懈,立时防守,护住前方。

但出乎意料之外,晏维清并没紧追不舍。甚至,他保持着双手握剑的姿势僵在那里,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过了一小会儿,他眨眨眼,轻声唤道:“……赤霄。”

和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相反,赤霄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要是知道晏维清看见他的脸就能恢复正常,他老早就把面具摘了!“你没事吧?”他站直身体,不确定地问。

晏维清又眨了眨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红,只有一个人的身形异常清晰。“我没事。”他听见自己这么说,手心慢慢渗出一片冷汗。他刚刚真的想杀了赤霄……这不可能!他不允许!决不允许!

“……是吗?”赤霄听出他语气里的动摇,谨慎地反问。“你……”

“我没事。”晏维清难得qiáng硬地打断对方。他一点也不想回忆之前,他怕他后悔得把自己给杀了。

赤霄闭了嘴。他敏锐地意识到,就算晏维清认出了他,可qíng况依旧不太稳定。那现在怎么办?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晏维清也确实抢先一步做了决定。“我没事,但这些人……”他环视一圈,语调变得更低,“怕是有点事了。”

要不是不合适,赤霄差点笑出声,因为他从这话里听出了他一贯认识的晏维清。“确实有。”他赞同道,手按到剑柄上。

完全是同时,两人拔剑出鞘。

晏维清曾下过断言,这世上没有人能挡下剑神剑魔的合力一击:事实证明这是真的。虽然现下还活着的正道中并没有高手坐镇,可只要看双剑合璧时那种摧枯拉朽、把人头当韭菜一样收割的气势,聪明人就知道该离他们俩远远的。

然而,会上白山顶,就已经不是什么聪明人了。仿佛是风卷残云,不过半刻钟,白沙滩上已然不见一个还能站着的武林正道。遍地残尸,沉郁血色,修罗地狱一样的可怕场景,简直可以直接改名赤沙滩。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赤霄有些嫌弃。“收拾起来也是麻烦。”

此时,危寒川和吴月已经扶着华chūn水到了近处,百里歌也同样。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挂了彩,但脸上还是喜悦更多些。

“圣主不用劳心,些莫小事,属下自会办得漂亮。”华chūn水保证道。只不过,她瞧着两人身上互换的服色兵器,心头微微一跳。

赤霄点了点头。“数一数死了哪些,”他朝百里歌道,“我估计还有漏网之鱼。”

百里歌立马点头领命。

“华山的邱不遇和沈不范都跑了。”吴月很快补上这句,同时也琢磨出了一点意思——一场火拼,有人侥幸未死很正常;但他们圣主明摆着要斩糙除根……互相在意得要命,难道确实是两qíng相悦?

想到自家圣主竟然真给他们找了剑神做教主夫人,几人看晏维清的眼神顿时都不太对。

赤霄只当自己没注意。“那现在……”他望向晏维清,想说“你休息一下、我去追华山那两人”,但刚出了个头,后面就全数卡死在喉咙里,只能憋出一个名字:“晏维清?”

晏维清拄着剑站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从刚才开始就没出任何声音。赤霄试探xing地拍了拍那挺直的肩背,未曾想,那具身体竟毫无预兆地软倒下来。

什么华山派什么漏网之鱼,赤霄一忽儿都抛在脑后。他捞起人就往总坛奔去,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手在抖——

就算赔上我的xing命,也绝不会让你死!

第56章

“他气路混乱,又为外物所激,内息便失了控。;”

当赤霄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几个属下的时候,天色已然接近傍晚。被提到的晏维清已经被安置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一时间没人说话。因为这事之前从未发生过,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已经不怎么明亮的天光从半开的窗棂间斜打进来,光影明暗jiāo错,衬得人人心事沉沉。

偌大一个议事厅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华chūn水张了张嘴,但在看到赤霄似乎与平时没什么分别的神qíng时,又闭上了。

气路混乱她可以理解,毕竟晏维清和赤霄的内功不是一路、甚至还可以说南辕北辙,qiáng行模仿讨不了好处。但说到为外物所激……这外物指的是单纯的四方十八道诛魔剑阵,还是因为这个大阵原本想要对付的人?以剑神的心xing,真的有那么容易出差错?

大家都不吭声也不是个办法。百里歌头一个扛不住,主动转移话题:“圣主,人我一一点过了。”

赤霄看过去,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除了华山派那两人,嵩山丁子何、峨眉青缺师太也不在,我想他们同样逃了。”百里歌一面说,一面小心觑着赤霄的表qíng,“然而,我核对过,还没到最后就已经没人看见他们了。”

赤霄嘴唇微抿。这话的意思无疑是,虽然漏网之鱼追也来不及,但那些人溜得早,都没听见他qíng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晏维清三个字。这固然是好事,可他不认为正道武林会这么轻易消停。

“还是小心为上。”吴月接了口,调子带着冷冷的嘲讽。“栽赃嫁祸、血口喷人,那些伪君子难道还做得少了?”显然,她和赤霄的看法完全相同。

“那……”华chūn水难得迟疑。她意识到晏维清不能在白山顶上留太久,但她不怎么敢把话说出口。因为她了解赤霄,知道那两人是认真的;那就没有多少别人置喙的余地。

赤霄瞥过去一眼,视线沉静锐利,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yù言又止,却并没多说什么。“鸳鸯有没有消息?”

“有,”百里歌赶紧回答,“她和六哥藏在山dòng里,我已经让人去接他们回总坛。”

“做得好。”赤霄简单地点了点头,又问:“咱们的折损如何?”

这就是危寒川的职责范畴了。在之前赤霄照顾晏维清的当口,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此时便从人头到仓储一一说明。

赤霄仔细听了,再次点头。“虽说是将功折罪,但这次守住了总坛,该赏的还是要赏,别让人心散了。”

危寒川自然应是。

“机堂和弦堂就等六哥和鸳鸯回来各自重整。毫堂和香堂这次折损最大,画堂又被打散,这两个堂口就暂且归给大姐管。”赤霄一一安排下去,又略微思忖了下:“大姐伤还没好。四姐,你有空的话,就给大姐搭把手。”

对此,华chūn水和吴月都没有异议。甚至,见得赤霄毫不生疏、条理分明,她们还感到了久违的心安。看来,就算他们圣主在找对象方面的眼光出人意料,也依旧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圣主!

“行了,天色不早,散了吧。”赤霄给今日短暂的会议做了个总结。“好好休息,咱们有的是时间。”

这话听着稀松平常,却是个一语双关。除了明面上的意思,暗里还有一重——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厚重的冰雪就会封了白山,然后持续半年之久;就算正道还要闹事,这半年里都不再可能闹到他们总坛!

四个堂主对此心领神会,也就没人要继续追问赤霄漏网之鱼怎么处置。几人纷纷起身,华chūn水也一样,但还是有点犹豫。

赤霄注意到她慢半拍的动作,不由暗叹口气。“大姐就留下来罢,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其余三人小幅度jiāo换目光,然后依次退出。很快,议事厅里就剩下两人。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赤霄率先开口。他大概能猜出来华chūn水迟疑的点是什么,但他不认为那是个问题。

“圣主……”华chūn水低低唤了一声,颇有些尴尬。其实赤霄看上谁完全是他的私事,她是不是cao心得太多了?

赤霄只能帮她说了。“你想知道晏维清是怎么回事?”

心思被戳破,华chūn水再尴尬也只能点头。

赤霄并不以为忤。“他是正道武林第一剑,我是魔教教主,你觉得哪里不对也是自然的。”他毫不忌讳地承认了两人之间巨大的立场差异,“这确实是个麻烦,而且是个大|麻烦。”

华chūn水心下一松,随即又是一沉。赤霄果然什么都很清楚,然而……“现在要怎么办?”她问,很明显指晏维清,“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恐怕没那么快。”赤霄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qíng绪,又被他自己掩盖过去。“可他必须回去,越快越好。”

这正是华chūn水所判断的。然而,晏维清倒下时她在场,那qíng况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轻易能解决的小问题。“现在没有大夫……”其实不是没有大夫,而是没有能够迅速妙手回chūn的神医!晏维清倒是一个,但医者不自医啊!

“这你不用担心。”赤霄却这么说。甚至,他还露出了个成竹在胸的微笑。

华chūn水原以为赤霄最担心的就是晏维清的身体qíng况,此时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十分疑惑。绞尽脑汁地想了小半刻,她突然“啊”出声来。“圣主,难道你要用……”

“没错。”赤霄替她把话说完了,“玄冰雪种。”

最大胆的猜测被证实,华chūn水一时间震惊难言。

作为白山教传说中的镇教之宝,玄冰雪种完全对得起它的名气。它生长于白山山心,速度极其缓慢;外层凝结着亘古不化的寒冰,极难获取。但同时,它可以大幅、迅速地提升内力修为,疏通经脉、平复紊乱内息之类的更是小菜一碟!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动它?”赤霄问,语气依旧很平静。

华chūn水艰难地点头,又艰难地摇头。赤霄自己都没用过玄冰雪种,却能眼也不眨地用在晏维清身上?虽然晏维清并不是配不上,但……

“圣主,”她终于把话说出了口,艰涩而gān巴巴,“玄冰雪种确实有用,但你肯定也记得它有别的效果吧?”

赤霄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只能苦笑。“你先考虑的竟然是这个。”

玄冰雪种确实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好物,但很少有人知道,就和天上不会掉馅饼一样,天上也不可能掉功力。要得到什么,或多或少,都需要付出代价。又或者说,在追求武功天下第一的人眼里,那种代价已经算不上代价,以至于被他们名正言顺地忽略——

只是绝qíng断yù而已!一个人越追求极致的武学,qíng和yù不就是越该被抛弃的吗?

所以赤霄才苦笑。因为华chūn水根本没责怪他打算动用镇教之宝的念头,反倒更担心他和晏维清的未来。

“圣主,”华chūn水一反刚才的犹豫不决,语速变得飞快,“你这么打算,晏维清知道吗?”她怎么觉得,剑神追到白山上来,肯定不是为了绝qíng断yù这么个结果?

赤霄摇头。“事出突然。”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回坚决得多。“我想他不会同意,但现在只能这么做。若嵩山华山找上门时他不在炎华庄,又或者他们看出他qíng况欠佳,那……”

他没说下去,但华chūn水能猜出来。

和魔教同流合污的罪名已经不小,若再加上已经偏向魔教……剑神的名号没了,尚且还能说不痛不痒;但若被正道武林联合追杀,那可真是xing命攸关的事。更别提,晏维清身后还有一个炎华庄,上下回护周全难上加难。

理智上,华chūn水知道赤霄的决定十分正确;但qíng感上,她接受不了。若晏维清用了玄冰雪种,武功必然更加登峰造极,不见得对赤霄有好处。退一万步说,晏维清断绝了一切人所能有的感qíng,然而赤霄还一直记着他,那不是太残酷了吗?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狠了,圣主?”她忍不住问,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赤霄沉默半晌,没有正面回答。“是我对不住他。”

华chūn水完全无法理解。虽然她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来龙去脉,但就冲着他们圣主事事为晏维清考虑周全的样儿,她才不信什么见鬼的对不住!

然而华chūn水不知道,其实赤霄的意思是他不该让晏维清发现他的心意。他觉得,如果qíng意从头到尾都烂在他肚子里,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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