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师执位_樊落【3部完结+外传+番外】(909)

  「是你的五师叔跟六师叔。」马灵枢提醒他,又说:「从正常思维来看,让对方活下来是一种救赎,但这种做法到底是不是『救』很难说,因为稍微一念之间的差异,就可能造成之后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我们改变了吗?」

  马灵枢没有马上回答,像是不知该怎么答才是正确的,张玄有些烦躁,忍不住又说:「如果身边的好友亲人有事,只要有机会,大多数人都会希望救他们吧?至少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我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我可从来没对一个六岁孩子的智商抱有期待。」

  马灵枢笑得很恶劣,明明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还这么不上心,张玄气愤了,「可是那个孩子也是不希望他师父有事才那样做的,过去的事改变不了,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张玄你说错了,我们根本没有未来。」

  张玄没听懂,以为马灵枢是不是真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正要追问,就听他在对面慢悠悠地品了口酒,又说:「因为未来就是尚未到来,它根本就不存在,我们既改变不了过去,也无法改变将来,我们能做的只是活在当下,而每一个当下都是最后一刻,我们在当下所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延续的未来,所以当那个孩子以为自己改变了命运的时候,却不知道早在他被捡回去时,他师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

  张玄怔住了,这件事聂行风从没提起过,他自己更是连想都拒绝去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抉择此刻回想起来,竟如昨日般历历在目,一时间心cháo翻腾,喃喃道:「那为什么你还要捡……他回去?」

  「人为财死啊,」马灵枢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那颗珍珠那么诱人呢?」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气人了,张玄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珍珠啊?!」

  「你有多喜欢钱,我就有多喜欢珍珠,我们这么像,我还以为你会很理解我呢,」马灵枢回答得云淡风轻,「所以这个变故创造的最大价值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脱胎换骨生肌养颜,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就算再被cha几刀也是值得的。」

  这什么人啊?吧长相看得比命还重,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想到在他为弑师耿耿于怀时,某人正很快乐地享受这个事实,张玄很想说整个天师门下最变态的不是张雪山,而是这个家伙吧!

  「那真要恭喜马先生,您终于得偿所愿了!」他气呼呼地说。

  「好说好说,不过今天我打电话主要还是要跟你说油纸伞的事,你把钟魁带去的伞弄坏了,那是我开服展时特意向博物馆借的道具,记得弄把新的还我。」

  博物馆?

  张玄心里隐隐升起某个不好的预感,「你不是说不算钱的吗?」

  「我没算钱啊,我只是要一柄相同的嘉庆年间手工艺人制作的油纸伞。」

  「几百年前的东西你去找死人要吧!」

  啪嗒!

  电话挂断了,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传来,马灵枢只好也收了线,看看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棋盘上胡言乱语的家伙,他无奈地叹道:我真是失心疯了,为什么要找个笨蛋来喝酒呢?

  「马先生,再gān!我很能喝的,我要喝嘉庆年间的女儿红!」

  酒杯举到了他面前,马灵枢把酒杯推开了,「是嘉庆年的油纸伞……唉,聪明点的脾气不好,脾气好的又笨蛋,这世上真的难有两全其美的事啊。」

  他转身准备走开,脚刚抬起,衣襟就被抓住了,钟魁醉呼呼地说:「我没有笨,我心里明镜着呢,我跟你讲,你跟马叔的秘密我都知道,不过我不说,我的秘密也不会告诉你,谁让你骗我……」

  马灵枢眉头挑了挑,他发现有点意思了,把钟魁的手拉开,「我没有骗你,只是许多事没说而已,不是不想说,而是事qíng过去了太久,已经没必要再提起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好不好?等价jiāo换,我也把我的事qíng讲给你听……」

  你的事五分钟就讲完了好吧。

  「外加再免费给你当劳工,做多久都行!」

  这个条件倒是很优惠,素问今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身边需要个得力助手,所谓得力,并非jīng明能gān,而是要看顺眼,这一条钟魁轻松就达到了。

  于是马灵枢改了主意,重新坐下来,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故事,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对面炉火已熄,让他想起了张洛,看张洛的气色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但在他的记忆里,那个人永远都是少年时代同门练功时的模样。

  于是,他说起了自己拜师学艺的过去;说起他跟张洛的相识,jiāo恶,被赶出山门;说起他捡回张玄,跟自己最爱的小弟子同闯江湖;说起自己的死亡,与马面父子的相遇,与素问背井离乡去外面闯天地——

  手里摆弄着索仁峰留下的那柄铁棍兵器,马灵枢慢慢讲述着过往的记忆,这一切他说得很平淡,仿佛是在讲他人的故事,他不知道钟魁是否有听到,又听到了多少,这并不重要,他只想在这个冷寂的冬夜里,在知道同门师兄弟一个个即将故去而自己却无力挽回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以陪在他身边,跟他说会儿话,哪怕是一会儿也好。

  ◇◆◇

  「马先生今天的心qíng好像不太好。」放下电话,张玄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

  「如果好,他就不会拉着我聊这么多废话了,」张玄把马灵枢说的那番话简单转述了一遍,用手支着下巴叹气,「记忆中好像从没看到他心qíng不好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怕那个冒牌天神?」

  「不会,」轻啜杯中酒,聂行风说:「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心qíng不好的原因。」

  「是什么?」

  「我们现在都在这里。」

  「因为初九请客啊,所以我们大家都来了,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都在,初九、素问、曲星辰,我们每个人都有当年的记忆,这就代表韩越没有改变曾经的一切,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在这里的经历导致了当年的那场悲剧。」

  「你说马先生早就知道?」

  「对,机会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也许时机会再有,但好坏就不一定了,因为不同的时空,状况也不同,所以马先生是在告诉你,我们要把握每一个当下,因为每个当下的所作所为会创造新的当下,以后会变成怎样,都是当下的自己去影响的,所以也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命运中的人偶,而左右人偶的人是我们自己。」

  「我听不懂了董事长,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种诡辩来证明自己智商高呢?」

  张玄的蓝瞳里开始冒漩涡,不用他说聂行风也知道他听不明白,但他想马灵枢是明白的,甚至在他送韩越跟索仁峰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不会变,这是个无法修改的错误,一切都会照着原有的轨道发展——

  韩越变成怪物杀了师父,但出于某种原因,师父没死,为了不将悲剧延伸下去,师父不得不亲手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弟子,所以最终韩越没有走出曲家村。

  而索仁峰也在回家的路上发生异变,聂行风想索仁峰应该也是师父杀死的,至于师父怎么会撑着回到山上,又继续活了数年,他无从得知,也许马灵枢是知道的,那种明知同门师兄弟回去是送死,却不得不送他们离开的心qíng,哪怕是看破生死的修道者,他想只怕也无法释怀吧。

  「不过总算都过去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伤感。」不想张玄一直为这件事伤神,聂行风压下了这些秘密,安慰道:「雷雨过去了,明天会是艳阳天。」

  「那希望钟魁可以努力逗他开心一点。」张玄趴在沙发上,无聊地嘟囔:「徒儿我是无能为力了。」

  「张玄,有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顿了顿,聂行风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困惑,「你们不相认?」

  「为什么呀……」

  听到这个问题,张玄笑了,蓝瞳里闪过狡黠的辉采,冲聂行风摇了摇手里的酒杯,「董事长你答应今天让我一局,我就考虑解答你的疑问,绝不食言。」

  邀请落了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聂行风面无表qíng地站起身,拿着酒去了别处。

  走得这么慡利,张玄不乐意了,冲着他的背影吵道:「怎么这样啊?还总裁呢,点风度都没有。」

  「我没有『谦让』的风度,有本事自己来扳回一局。」

  远远的传来聂行风的话,张玄笑了,也不急于去找他,而是继续靠在沙发上品酒。

  聂行风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但那段有关他们师徒的感qíng,他可能还是无法真正明白。

  不认,就代表弑师的行为永远存在,他为了得到索魂丝杀了张三,而因缘际会,张三落下悬崖后因祸得福重生,这些都是巧合,做得瞒天过海不漏痕迹,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心里最清楚——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张三注定会被同门联手算计,死在追云峰上,那是在跟神shòujiāo手后他感知道的真相,他很害怕这个结局,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师父有一天也会变老会死亡。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