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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逢君_蜀客【完结】(36)

  段斐果然不再多问,进车里去了。

  红凝上前两步,以剑指众人,淡淡道:“你们不只是打劫,谁让你们来杀他的?”

  众山贼缓过神,当中一人眯起眼,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口里“嘿嘿”笑:“好个小娘,生得还有几分姿色,留神别伤了她。”

  眼见他们又要上前,红凝微微一笑,三尺长剑立时变作三寸左右的簪子:“想自寻死路,尽可以上来。”

  长剑忽然不见,众山贼正在惊异,却见红衣女子抬手凭空划了几下,平地里竟刮起阵狂风,顿时也发现事有蹊跷,都站住,迟疑着不敢上前。

  昏天黑地,狂风大作,树林里隐约传来许多哭声。

  众山贼听得胆颤,纷纷道“妖法”,本能地由攻势变作守势,聚拢作一处,那头目见状懊恼,眼底凶光一闪,看看手下兄弟,将胆壮了几分,率先横着刀朝红凝走过来:“不过是小小妖法,怕……”声音猛然顿住。

  众山贼瞪大眼,发呆。

  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他面前,双手已烂成白骨,发出yīn森的“嗬嗬”声,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面色逐渐变白,转青,那头目嘴唇颤抖,终于大呼一声“鬼”,跌爬着就往回跑,其余众山贼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见周围无数影子飘来,不知还有多少游魂野鬼,都吓得没命地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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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段斐笑看她:“厉害,夫人好本事,将来还要多多仰仗你。”

  红凝松了口气,没留意其中变化,低头整理衣裳,自嘲:“我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往常斩妖除鬼,现在开始杀人了。”

  “因为他们要杀我,”段斐将她拉入怀中,拿袖子替她擦拭额上汗水,“你是在救人,不是杀人,他们是群亡命之徒,犯的罪早已够死几十次。”

  红凝抬脸看了他片刻,微笑:“我没那么胆小,杀过鬼斩过妖都不怕,还怕杀人?有些人比鬼更该杀,你不用担心。”

  段斐笑道:“是我多事了,宝剑可还好用?”

  方才用的宝剑正是他送的那柄,红凝没有被引开话题,盯着他:“那些人不是寻常劫匪,他们是受人指使专程来杀你的,你仔细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以为我死了,财产就会落到他们手上,”段斐不以为然,摇头,“事实上,他们一文钱也拿不到。”

  红凝默然,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独立支撑全族,可总有那么一些láng心狗肺的人,因为眼红巨额财产作出恩将仇报的事,非但不感激,反而希望他早些死。

  段斐叹气:“谁叫我还没有儿子,只好受别人欺负。”

  他的本义应该是没有儿子继承,死了家产难免旁落,但此刻他故意用这种半真半假可怜巴巴的语气说出来,听着就格外滑稽,红凝失笑,半晌道:“你真的不打算计较?”

  段斐道:“计较又能如何,送他们进衙门?”

  这世上善未必有善报,恶未必有恶报,他早就知道有人算计自己,却故意只带这么几个人出门,还这么镇定,怕是早就看出自己能应付吧,红凝冷笑:“段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不过略施幻术而已,他们若真上来,今日你我未必走得了。”

  “我还活着,”段斐果然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别生气,我救过你,你现在也救了我,就不欠我什么了。”

  红凝道:“你不想要我欠你。”

  段斐道:“两不相欠,才好用心谈别的事。”

  红凝不语。

  段斐含笑道:“如今你救了我,我要怎样报答你?”

  红凝道:“段公子出手向来大方。”

  段斐压低声音:“不如我也以身相许?”迅速在她唇上亲了口。

  红凝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抬脸离开,原来不知何时,马车已到了别宅门外,段斐一句话也不说,匆匆下车,打横抱着她大步朝后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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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房间,她的chuáng,他迫不及待将她丢上去,急切地俯身吻住那红唇。

  温热的气息chuī在脸上,轻轻的,痒痒的,柔软的舌探入口中,动作不再像上次那般温柔,少了几分怜惜,却已带了种说不清的特别的感qíng,红凝几乎喘不过气,心里一阵跳,竟不知道该顺从他还是该推开他。

  “等不及你来找我了,”他抬起脸,嘴角噙着无数笑意,“我愿以身相许了,你可愿意报答我一个儿子?”

  红衣褪去,是细嫩如雪的肌肤。

  他的唇逐渐往下,若即若离地滑过长颈、锁骨……忽然,灵巧的舌尖从左rǔ上滑过,红凝喘息着咬住唇,全身微微颤抖,手指握紧,又松开,再握紧……

  发现她的不安,他抬脸盯着她,明显已动qíng,目光热烈,声音略有些沙哑低沉:“把你的心jiāo给我。”

  红凝垂下眼帘,避免与他对视。

  “还怕我?不会难受的,”他失笑,温柔地吻了她一下,“也不会很疼。”握住她的手引导着移向自己的腰带,语气略带蛊惑,半是期待:“解了它,把心jiāo给我,让我今后照顾你。”

  手停在他腰间,迟迟不动。

  红凝看着那条jīng致华美的腰带,努力想去解,可那手仿佛不听使唤,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能懂她,也愿意让她依靠,而她也希望告别过去,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早在答应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然而事到临头,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迟疑甚至退缩,这让她更加慌张。

  发现她的退缩,他握得更紧,低声:“我不知道来世如何,但今生我答应,必会好好待你,你可以放心。”

  红凝闭了闭眼,终于看着他一笑:“段公子经常这样征服女人么。”

  目中热qíng逐渐退去,变作深深的失望和落寞,他看了她许久:“原来你不是,是我错了么。”话中带着自嘲的意味。

  红凝侧过脸,躲避:“你相信我,我却不能相信你。”

  他微笑:“你不只不信,更不知。”

  红凝沉默片刻,道:“段公子的心岂是我能猜到的。”

  段斐大笑,丢开她的手,起身:“我知你,你却不知我,罢了,罢了!”

  门外黑夜正静静扩散,眼看着他头也不回融入夜色中,红凝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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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朝城百年一度的盛会,日子比人间花朝节要早多了,仙妖齐贺,百花来朝,三日大宴,摆驾出宫安抚臣民,至晚方率众人回宫,一切照例,除了比往年更热闹些,其他并无任何变化,只是再没见到那熟悉的人影。

  宫门处明灯高悬,柔和的灯光映得心也柔软了。

  现在好了,他们不再毫无瓜葛,她离得很近,是不是该去看看?

  御赐的酒才喝了十来杯,走下舆驾时竟已微醺,心知中计,他微微一笑,只得打消了先前的念头,整理衣袍,率先走进宫门,步伐依旧稳健,惟有极其细心的人才会发现,那双凤目已不如往日清澈。

  路过廊上吩咐众人几句,他便匆匆朝卧室走。

  “想当初中天王千杯不醉,如今不过万年光景,酒量反倒越来越差了。”柔美的声音略带促狭,一双手伸来扶住他。

  他有点意外,不着痕迹地推开那手,含笑往案前坐下:“瑶池御酒,自然非同寻常。”

  陆瑶笑道:“我看你是被帝君捉弄了才对。”

  他没有否认:“你怎的过来了?”

  陆瑶揶揄道:“来朝拜花神呢,这三天外头里头可不都热闹得紧么,你放心,阿玖如今已无大碍,不用我再日夜照料,我想着你忙了几天,特地过来看看。”

  他笑了笑,看窗外:“时候不早。”

  陆瑶亲手端来一盆水:“我不扰你,稍后就走,先洗洗手吧。”

  他皱眉:“怎的劳动你,她们呢?”

  陆瑶将盆放到桌上:“你别怪她们,花朝会总算忙过了,我看她们也累得慌,就叫她们歇着去了,左右我无事,不过是端茶递水么。”

  他不再说什么,起身。

  陆瑶主动替他撸起长袖,见那伤口多已结了疤,一道道jiāo叉纵横,略显狰狞,尚带血色,不由微红了眼圈:“你觉得怎样?”

  他面不改色洗过,拿帕子擦净:“好多了。”

  天刑之伤,附骨之痛,岂是那么容易好的,寻常神仙犯了大错未必受得起三道天刑,像这样八十一道,全凭他通天的法力与二十万年的修行才能支撑过来。

  陆瑶低声:“早知道你要做这些,当初就不该告诉你,父王也说了我一顿……”

  他打断她:“胡月得以顺利削籍,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否则就算我cha手也未必能成。”言毕,他又转脸看窗外:“不早了。”

  陆瑶展颜:“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点头:“我叫人送你。”

  见他转身朝门外走,陆瑶目光闪动,忽然快步跟上,从背后抱住他。

  他停住:“你……”

  “倘若胡月不是我表妹,你会不会帮她?”轻轻的声音。

  白而美的手环在腰间,纤纤十指颤动着,温柔的声音也与平日不太一样,格外轻软,竟听得心神一dàng,他不由转身看她。

  妩媚的眼睛深邃如陷阱,充满勾魂摄魄的力量。

  御赐的酒动了手脚,一杯已胜过几十杯百花仙酿的酒力,纵然修行再深定力再好,只要醉了,就未必能抵抗她天成的媚术。

  凤目本就不怎么清澈,此刻越发迷蒙。

  遗失的故事

  天气越来越暖和,园子里也越发热闹起来,段斐又恢复了以前的放làng生活,每日都有不同的美人陪着,游园,赏花,喝酒,笑看美人舞,醉卧美人膝,满园花飞,莺声燕语。丫鬟家仆们对此倒也毫不奇怪,在他们眼里,并不觉得这次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信风流公子会果真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三月艳阳天,茶杏如火,桃花如霞。

  风chuī过,落瓣纷纷,花英下,段斐白衣翩翩端坐琴前,两名盛妆女子左右倚着他,笑靥比花还娇艳。

  琴声并不那么平和,正如他的人,潇洒飞扬,带了点轻狂自负,透着点风流,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寂寞。

  红凝远远看着,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内疚。或许正如锦绣所说,二人前世早已认识,而且关系很亲密,所以才会有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她没来由相信他,不仅相信,更了解,她知道他一直在找什么,却还是不能给予。

  他要找的,不过是真正了解他的那个人而已。

  琴声停止,两名美人拍手称赞。

  红凝镇定地走进去:“段公子。”

  段斐拥着美人看她:“我这曲抚得如何?”

  他早已发现了?红凝垂下眼帘:“红凝愚笨,琴棋书画更是一无所知,怎听得懂这些,但此曲既出自段公子,想来必定是高明的了。”

  段斐不再多问。

  红凝轻轻吸了口气,作礼:“蒙段公子搭救收留,在府上打扰多日,我如今也该走了,听说段公子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去章州谈生意,所以特地早些来道别。”

  “要走了,”段斐顺口重复了一遍,微微笑了,不在意,“那就走吧,随时都可以走。”说完含笑喂身边美人喝酒。

  红凝几番yù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世上不只一个红凝,段公子真有心寻找,将来终会如愿以偿的。”

  段斐立即抬眸,眼底重新泛出光彩,紧接着又黯下去,他推开怀中美人,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

  红凝回过神,觉得这种安慰很可笑,赧然:“段公子保重。”

  “我说不会看错,你知道,”段斐盯着她的眼睛,“你只是不愿意,不想给。”

  为什么要拒绝?红凝转身就走。

  .

  桥下行云如流水,空茫无际,远处可望见一座巍峨的宫殿,宫门紧闭,甚是冷清,二女一前一后行来,缓步走上桥头,站定。

  梅仙望着宫门:“莫非那就是中天王宫?”

  陆瑶含笑点头:“万年寂寞,自他被贬这里便闲置下来。”

  梅仙收回视线,恢复应有的恭谨之色:“所幸神尊大人晋升指日可待,将来王宫别有气象,小仙今日长了见识,多谢天女。”

  陆瑶笑执她的手:“客气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梅仙垂首推辞:“天女虽是好意,只是时候不早,花朝宫还有些事务未处理完,神尊大人天劫当前,既将花朝宫托付与我,我就更不能误事,叫他分心,还是先回去吧。”

  “罢了,那就改日再来,”陆瑶也不勉qiáng,放开她的手,随口道,“这些时候我与兄弟都在宫外,听说杏杏要被禁足一年。”

  梅仙道:“她误了花事,神尊大人令她在水月镜里思过。”

  陆瑶叹道:“其实杏杏也曾叫人来求过我,但我想着此事不小,他待你们从不徇私,我若开口未免叫他为难,所以也没好为杏杏求qíng,很对杏杏不住。”专程去求qíng,恐怕会引他怀疑,那个没脑子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身边也没用。

  梅仙道:“天女一向通qíng达理,杏杏将来自会明白。”

  “你说的是,”陆瑶展颜,重新转回脸望着宫门,意味深长,“自他离去,中天王宫至今无人入住,你可知道帝君的意思?”

  梅仙斟酌了下:“想是盼神尊大人早日归位。”

  陆瑶点头:“与凡人牵扯太多对他晋升没有好处,我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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