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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障目_蘼芜女【完结+番外】(26)

  令人拿剔huáng八扇屏风在自己身后一遮,隔出来一个小房间,给齐湉坐里面。刚刚安置好,又觉得这么颇有几分听政的味道,不大妥当,正准备重来。

  奉安就来通禀孟太傅求见。

  孟元之身长七尺八寸,着一袭姜huáng云锦袍,慡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一望身形,便可知年少时的龙凤神姿。

  孟元之行礼毕,皇帝赏赐便落了座。

  内侍上前奉茶时,一直垂手不语的齐湉突然道:“让我来。”

  说罢,从内侍的手中接过金桃色的茶杯,奉到孟元之面前,神态恭谨道:“太傅,请用茶。”

  孟元之欣然接过,喝了一口,又打量齐湉,道:“你这双眼睛和你爷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轮到皇帝吃惊了,道:“太傅,你们认识?”

  孟元之点头道:“臣跟齐公子曾有一面之缘。”

  “太傅如何认识?”皇帝顿时来了兴致。

  孟元之看了齐湉一眼,道:“只是旧事,不知齐公子是否介意?”

  齐湉眉目微垂,道:“既是旧事,太傅但说无妨。”

  孟元之抚一把美髯,一双神光烁烁的眼睛似陷入了迷离回忆,道“十几年前的一日,我在将军府陪着齐辛赏荷,丫鬟来报,说齐括的小儿子入府了。齐括的这个小儿子长年养在府外,秘而不宣,后来齐辛得知才责令把孩子领回府内。那日正好是这个小儿子入府第一日。小人儿长得粉雕玉琢,扎着两个总角,一双眼睛乌溜溜只盯着人看,也不说话。当时这孩子还未入祖籍,名都还没有取,齐辛便问我取什么名字好。”

  “太傅说,白鹭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不如叫齐湉,一生平顺,无波无làng,何况后面那句“斜辉更落西山影,千步虹桥气象兼”更是一个好彩头。”立在一旁的齐湉接上道。

  孟元之吃惊,看向齐湉,道:“你当日不过四五岁光景,怎么记得住?”

  “齐湉不敢忘太傅赐名之恩。”

  孟元之赞赏之色溢于言表,道“你的好记xing不亚于我当年。”

  说完,孟元之沉默了一下,又接着道:“齐湉,你我有缘,我虽与你爷爷相jiāo,但我小他十载,你是否愿意叫我一声义父?”

  孟元之一直未娶,至今孓然一身,虽温文有礼、宽厚待人,但是深jiāo下去的人知道他自视甚高,从不主动攀jiāo。现如今要齐湉认他做义父,这可令皇帝大大意外了。

  齐湉露出了喜色,又qiáng压下来,不卑不亢行了一个大礼,道:“义父在上,请受齐湉一拜。”

  孟元之十分满意,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不知雕琢的是什么饰品,光滑温润,想必是持玉人经常放在手中摩挲。孟元之道:“此玉虽不成器,但我一直视若珍宝,我今将它转jiāo与你,也算是见面礼。”

  齐湉双手接过玉,又小心地放好,面露局促之色,道:“义父,齐湉身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您的……?”

  孟元之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道:“无妨,你只记得他日义父若有求与你,你应允义父即可。”

  齐湉嘴巴微微翘了翘,点头道:“义父请放心。”

  孟元之又道:“我即是你的义父,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也要告诉我。”孟元之的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皇帝,道:“你可别像你爷爷,镇日憋在心里,谁都不知道他心里装得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湉只弯着嘴角,也不好接话。

  “可愿意随我读书?”

  齐湉呆了呆,不好意思地开口:“齐湉粗质愚钝,怕会让义父失望。“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不要急,我先给你列出书要,你慢慢先看。”孟元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湉一眼,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难道你不乐意吗?”

  皇帝觉得自己的孟太傅今天有些热qíng过头了,就如同他一开始担心过了头一样,以为孟太傅今日见齐湉,是要斥责魅惑主上,以色事君之类,所以才一早带着齐湉来装样子。

  看着这一老一少,一个磨墨匀笔,一个铺纸取砚,皇帝觉得自己成了搭桥铺路的那座桥了。

  ☆、第 20 章

  chūn寒料峭,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

  下了朝,皇帝就匆匆往东暖阁赶。

  齐湉几日前风寒又犯,一到晚上就低烧不退,害得皇帝不得好眠。

  一进殿门,就听到里面笑声阵阵。

  原来是前段时间到边州监职的六王回来了,在讲一路的趣闻轶事。

  “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齐湉,本王和你说,他那一双妙目,跟你的比,都不差分毫。”六王说得眉飞色舞,一趟边州回来似乎比往日更添几分神采。

  “天下真有这么美的人?”小准子知道六王素来放达,不拘小节,一边换茶,一边问道。

  “本王何时骗人过!”六王正色道,又接着唉声叹气:“真如芝兰玉树立于高堂之前啊。”

  六王形容夸张,一声叹息如同曲腔般拿捏起来,听得齐湉冷淡的眉目竟也有几分舒缓,似是在笑。

  一旁的内侍缓过神来,发现皇帝已经入殿,赶紧弯腰行礼。

  皇帝一到,气氛就冷了,齐湉那几分温煦的神qíng就遁形了,坐了片刻,喝了药酒,就起身进屋。

  皇帝也不拦他,只看着那瘦削的身影进了屋,视线才收回来。

  又随手拿起齐湉喝过的酒杯捏在手里把玩。

  六王稀奇地看着皇帝,道:“皇兄好大方,竟拿仪狄当药酒用。”

  皇帝拿起酒杯在鼻端嗅了嗅,道:“仪狄xing温,辅以药材,是治风寒的一剂良方。”

  六王一笑,拂一拂袍袖,带着惯常的疏狂,道:“知道皇兄不想留臣弟用膳,臣弟不敢叨扰,先行告退。”

  说罢,起身要走。刚走几步,低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凌蔚,朕知道你心里存了人,不过是来逗逗齐湉,你让他舒qíng展颜没关系,但是你别让他对你存了其他心思。”

  六王脚步一滞,回身,故作惊讶状,道:“皇兄何时这般不自信?”

  皇帝恍然未闻六王的嘲讽,只道:“齐湉不同那些玩物,他是公卿之子。”

  六王一听到这句话,似乎掌不住笑,道:“皇兄,这公卿之子就是让您养在深宫,安卧榻上的?”

  皇帝握着杯子的手收紧,道:“凌蔚,你只须记住朕今日跟你说过的话。”

  这又是凌蔚,又是朕的,皇帝是有意摈弃qíng分,拿帝王威严来压他。

  六王听出来了,声音一压,带着诱惑般道:“皇兄有没有发现齐湉的眼睛,瞳仁大又黑,眼白少,乌沉沉的,真纯无垢,好像是小鹿一般,望你一眼就好像望到你心窝里,吸石般能把人吸进去……”

  皇帝目光一凛,堪堪定在六王面上,仿佛是shòu类护食般狠狠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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