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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障目_蘼芜女【完结+番外】(61)

  “住口!”吴桑的声音陡然拔高,脸都气得发白,只冷冷道:“别在我的面前提他,此生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吴桑走的时候带着一股怒气,看也不看宋恕。

  宋恕注视着吴桑拂袖而过,又把两道犀利的目光投在侧殿的木门上,带着得意挑衅的意味。

  吴桑走在前头,宋恕慢吞吞地跟着。

  一直以前,宋恕都有绝对把握,在吴桑知道了那些旧事之后,必然不会原谅皇帝。

  尤其是在恢复记忆之后,宋恕完全认为皇帝对他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知道吴桑动摇了,那坚如三尺、牢不可破的冰冻之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秋风卷地,万物肃杀。

  他陪着吴桑去他母亲的墓前祭扫。

  在齐家几乎被灭门之后,齐家墓地更是处处杂糙丛生,几成荒野。

  荒野之中,只有一处墓地修葺一新,墓前还设香案,香案上建小亭,案几上香火明灭,袅袅烟气在风中摇摆,与周遭墓地的处境天壤之别。

  墓前香火不断,意味着供奉不断。

  在地狱,诸鬼莫缠,判官会点个好命盘。

  守墓的是一个老人,jīng神气不错,他朗声道:“听说这里面躺着的是齐将军的一个小妾,也不怎么得宠。齐府落难之后,来这里祭拜的人少之又少。只是她这,天天香火不说,每年清明祭日都有人来祭拜供奉。那个年轻人啊,长的贵气,就是不大爱说话,好像是宫里什么人,也有人说是受过恩惠的大官。这么记qíng也不容易啊。”

  吴桑站在那里,静静听着,风卷起他的发梢,兜起他的袖袍,身影俊逸无比。

  那日吴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甚至面容也冷淡至极。

  但是宋恕觉得他动摇了。

  那细微的裂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宋恕却犹如敏锐的láng族嗅到了危机。

  这样的危机令他焦躁,令他按捺不住,只为图一时快意,在侧殿前突然发难,不惜惹怒吴桑,只为刺痛站在木门后的人。

  宋恕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和自己赌气的人。

  吴桑曾经喜欢过皇帝,那是他无法否认的。

  那段时间,吴桑嘴角总是挂着笑意,一个人的时候会失神,看着某个角落,周身散发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

  所以这冰面上的裂纹再细小,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大德朝的帝王从里面走出,习惯看了看外面,又把视线收在了凌琰身上。

  凌琰正眨巴着眼睛看皇帝。

  一看到皇帝的注视,瑟缩了一下,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父王。”

  “太傅今日教了你什么?”

  一提起太傅,凌琰有些兴奋,带上了几分克制不住的炫耀,道:“太傅今日教儿臣背学问篇。父王,太傅好厉害,看书一遍即可诵读。”

  吴桑过目不忘,以前孟元之就多次夸奖他善记博文更甚自己当年。

  “太傅的字也写得好。”凌琰一说起他的太傅,就有些忘形,去拉皇帝的手往房内走。

  案几上青花瓷色的瓶中,cha着几朵大团金jú,怒放得很。

  吴桑的字摆在案几上,几缕花瓣覆在上面,皇帝的手轻轻拂过。

  大开大阖的字体,硬朗gān脆,与人很是不同。

  想起那时人在身边抄圣训的样子,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一笔一划陪他书写。

  窗外chūn风暖暖,窗内qíng意绵绵。

  皇家的孩子比寻常人家要早熟,凌琰看着父王手指来回抚摸着太傅的字,神qíng黯淡,如失珍宝。

  他虽不知道父王和太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比如太傅很生父王的气,父王对太傅很神伤。

  “父王,太傅什么时候可以不生气?”

  皇帝看了凌琰一眼,不说话。

  凌琰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皇帝跟这个儿子沟通极少,一个始终是不耐其烦,一个始终是战战兢兢。

  皇帝看着站在身边噤若寒蝉的儿子,不得不故作和蔼地道:“你要听太傅的话,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凌琰低着头,乖巧地答道:“儿臣知道。”

  皇帝站了一会,道:“下次若太傅要提前走,你做个手势给门口的太监。”

  凌琰点头,接着道:“儿臣知道,先拖个一刻钟,等父王赶过来。”

  皇帝又摸了摸凌琰的头,表示赞赏。

  凌琰眼睛微微眯起,享受这一刻难得的亲昵。

  一个余光却正好瞄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太傅!太傅……”凌琰的声音突兀惊讶。

  皇帝心中猛然一提,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外边。

  门外的吴桑面无表qíng,手臂在微微发抖,被他按着的门框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声。

  皇帝来的时候隐蔽,没有带护从,所以吴桑来到门外,究竟站了多久都不知道。

  吴桑嘴唇都气得哆嗦,俊秀的脸带上少见的yīn霾之气。

  他今日是故意将古籍落在侧殿,再重新折回来的。

  若不是宋恕提醒,他一辈子都将被人暗中窥探,监视着一举一动。

  而自己却像一个傻子一般,毫不自知。

  皇帝慌忙上前,道:“吴桑,朕只是路过……”

  脱口即后悔了,吴桑什么都还没有说,自己却先心虚地辩解了。

  皇帝伸过来的手被吴桑一把打开。

  吴桑的力道即使是带着怒气,对常年习武练功的人来说也不过如此。

  但是皇帝却觉得这一下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道将他推开,一个趔趄,人都几乎站不稳。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良久,吴桑开口,声音里压着浓浓的怒气。

  “朕只是路过。”皇帝继续咬牙坚持。

  “路过?若我提前一刻钟走,陛下是不是也要提前一刻钟路过?”

  “吴桑,朕只是看看你,什么都不会做。”既然已经被揭穿,知道再掩饰下去,只会更惹恼他,皇帝也不得不承认。

  吴桑的目光幽幽地停在凌琰的身上。

  凌琰心虚地低下头,踌躇着道:“太傅……”

  吴桑缓缓开口。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以信接人,天下信之;不以信接人,天下疑之。”

  “志不qiáng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qíng亡不可久。”

  吴桑每诵读一句,凌琰的身体都颤抖一下。

  等到吴桑念完,凌琰已经跪了下来,哭着道:“太傅,太傅,琰儿知错了!。”

  吴桑轻声道:“臣一直以为小殿下个xing纯良,守礼知义,臣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吴桑话语间含着心痛,带着失望。

  凌琰膝行几步,到了吴桑脚边,抽噎得语不成声道:“太傅,琰儿知错,琰儿真心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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