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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完结+番外】(19)

  谢无衣站起身,对着叶浮生慢慢勾起嘴角。

  “于是,入夜之后,前辈带着他进了家中禁地,在那不见天日的密室中,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形容相似的人。在看到这个人的刹那,他惊呆了,也就在这片刻之间,他近在咫尺的父亲突然出手,把他打昏在地……”

  话音未落,叶浮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谢无衣人已到了他面前,断水刀自上而下斜斜劈来,势如飞流直下,摧石裂崖!

  这正是谢离用过的那一式“飞流”。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刀,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就是天差地别。

  没有人能看清这一刀有多快,就算看清了,也难以躲开。

  叶浮生没有躲,他的左手顺势而上,未触刀锋,已被无形刀气割出细细的伤口,然而那只手就像红楼女子婉转拈花那般,指尖在刀锋上轻轻划过,手腕翻转,鲜血从伤处流到虎口,刀刃却被他拈在指间,离肩颈只有分毫差错。

  叶浮生与谢无衣四目相对,继续道:“在他昏迷之前,只听到自己的父亲对那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谢珉’。”

  第12章 替身

  刀锋轻巧地切开皮ròu,却未伤及筋骨,然而叶浮生不敢妄动,只能小心拈住刀刃,只恐它轻轻一划就把自己的指头切下来。

  指间刀锋一颤,叶浮生立刻放手,谢无衣还刀入鞘,他看着叶浮生,颇有些感慨:“在禁地里,我便疑心你那一指是‘惊雷’,只不过‘惊鸿刀’已销声匿迹整十年,我不得不出手印证……呵,果然是多事之秋。”

  叶浮生惭愧道:“师门先辈荣光,晚生不敢冒领。”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江湖上的武功五花八门,兵器也千奇百怪,一些个稍有些本事的阿猫阿狗就敢给自己起些乱七八糟的名号,但为人称道者便寥寥无几了。纵观近百年来,能被整个江湖俯首称雄的人物屈指可数,就像泰山北斗压于头顶,上面刻着不朽的名。

  ——一剑破云开天地,三刀分流定乾坤。东西佛道争先后,南北儒侠论高低。

  其中的“三刀”,指的是“断水”、“挽月”、“惊鸿”三位刀客,他们在这百年间先后问世,顺序以“挽月”为先,“惊鸿”其次、“断水”最末,只不过“挽月”一脉只传女子渐渐势微,“惊鸿”又恰如其名昙花一现,到如今只有“断水”屹立在世。

  可惜红颜终有一老,英雄总归末路。

  叶浮生这么回答,便是承认了自己乃这一代的惊鸿刀主。

  谢无衣道:“你这一式‘拈花’用得很好,适才若有惊鸿刀在手,辅以‘白虹’斩我左臂,我必不能收得这样容易。”

  叶浮生找了块gān布擦拭手上的血,苦笑道:“在下是来解惑,不是来结仇。”

  谢无衣脸上的冷意稍稍退去,叶浮生抬手拭去额角冷汗,道:“故事分为两种,一种是旁人胡编乱造的消遣闲谈,一种是过去曾发生的事qíng,依庄主之见,容夫人所说的这个‘故事’该是哪一种呢?”

  谢无衣反问他:“这便是你要解的惑?”

  叶浮生摸摸鼻子,却听见谢无衣笑了一声,这笑声里不带他惯有的冷意,只有浓浓的嘲讽:“我看,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谢无衣?你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断水庄主?jiāo托你玉佩的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叶浮生缓缓呼出一口气,抱拳行礼,歉然道:“的确如此,是在下肆意妄为冒犯庄主,倘若此事关系重大,庄主不必为难,在下此生定不再相扰。”

  谢无衣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为了不相关的事qíng冒着得罪断水山庄的风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叶浮生放下手,苦笑,“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他救了你?”

  “若非如此,他本可不必死。”

  烛火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谢无衣沉默了很久,忽然挥袖,将被夜风chuī开的半扇窗户关上。

  “容翠说的,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我是谢珉,而他也是。”谢无衣提起茶壶,因为服药缘故,里面没有好茶,只有温热的清水。

  一注温水流了半盏,叶浮生接过来没滋没味地喝了,屏息凝神听他说话。

  “我自幼离家,和娘亲在西域颠沛多年,哪怕后来有了容翠相伴,对于‘父亲’这个人,我却依然是懵懂的,既怨他十四年来不曾照管,又忍不住想起幼时记忆里他对我和母亲的体贴,因此十三年前,在我为娘报仇之后,他终于派人寄来了一封信,要我带着娘的骨灰回家,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从西域到中原,路上曾遇到过几个与他有旧的江湖人,都说断水庄主谢重山后继有人,我听得高兴,却又不敢掀开罩衣面具,生怕他们知道断水山庄的少庄主原来是个遍体毒疮的怪物,以至于在山庄下看到他,我是既陌生,又难得害怕。”

  所谓近乡qíng怯,大抵除了一别经年,更怕物是人非吧。

  “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他也是如此,所以我让容翠去客房休息,自己跟他喝了半宿的酒,他对着我娘的骨灰怆然泪下,又对我温声关怀,让我心中积年的怨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我本以为,人总是会变的,他该是为当年的无qíng后悔,而我也该学着从过去走出来,因此我应他的要求摘下面具罩衣,露出了那些让我自己看了都恶心得疮伤……”

  “那时候他眼里闪过了一道光,我以为是泪,后来才知道……那是决绝。”

  言至于此,谢无衣慢慢喝下一口清水,才稍稍温和下来的脸色又冷凝起来。

  他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仿佛透过水面浮光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然后嘲讽地笑了笑。

  “他带我进了望海cháo下的禁地,说是要告诉我一件关乎山庄存亡的隐秘大事。我跟着去了,却在那里看到一个人,长得和我有点像,但更像他年轻的时候。于是,我立刻猜到了那人是谁——娘亲在世时不止一次提过,若非有我出生,爹定会因为一个不知廉耻、暗结珠胎的jì子与她反目。”谢无衣哼了一声,“那个人,就是我爹和jì子私生的孽种!我娘在时毁了那贱人的容,我爹也答应永不再见,可没想到在娘带着我去了西域的第二年,他就把这个孽种给接了回来。”

  眼见妻子剩下的孩儿身带毒疴,纵然前往西域求药,可谁能知道是否药石无灵?

  于是谢重山想起了那个被毁容的jì子,想起了那个应该已有八岁的孩子。

  因为毒魁脾气bào烈,她离开断水山庄时将此事闹得颇大,江湖好友都知道他谢重山的妻儿去了西域,因此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一个私生子,只得遣心腹暗访,终于得到消息——那被毁容的jì子在生孩子的时候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在古阳城里做乞儿,没有名姓,被其他的乞丐称作“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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