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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完结+番外】(39)

  这酒无色无味,他也先用银针试过了毒,但是现在甫一入口,就好像灌了一嘴huáng连辣椒水,又苦又辣,刺得喉咙生疼,剩下小半口咽了下去,简直如同吞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

  叶浮生看得惊奇,掀开被子下了chuáng,伸手拍着楚惜微后背给他顺气:“你怎么了?”

  楚惜微呛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嘴压抑住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眼里的暗红倒是顷刻褪去,只留下被刺激出来的眼泪,看一眼恍若秋水生波。

  ……以前那小胖墩儿被自己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要哭不哭的样儿呢。

  叶浮生看着他这样,从满目疮痍的心中开出了一朵花来,颤巍巍地,却搔得心痒。

  他给楚惜微倒了盏热水,拿起了那只小银壶细细端详,巴掌大小,做工jīng致,看起来倒不是个便宜物件,凑近壶口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异味,与其说是酒。不如说里面是一壶白水。

  他轻轻嘬了一口酒液,整个人顿时一僵。

  楚惜微感觉到轻拍他后背的那只手突然顿住,紧接着竟然有些微颤,他心里一慌,反手抓住叶浮生的手掌,抬头一看,发现那人脸上的嬉笑顷刻褪去,只留下一片茫然无措。

  “沧露……”

  楚惜微怔了一下:“你怎么了?”

  叶浮生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道,银壶被他捏裂了一条细fèng,酒液泄露出来沾湿了他的手,这才如梦初醒般松了力道,把里面剩余的酒液都倒了出来,盛了满满一杯。

  他看着楚惜微,眼眶发红,嘴唇翕动:“这个,谁给你的?”

  “……一个白发道长,道号端清。”犹豫了一下,楚惜微有些疑惑,“你认识?”

  “端清,端清……”叶浮生反复念叨了一会儿,看得楚惜微几乎以为孙悯风给他喝的是假药,眼下犯了失心疯。

  正当他准备出门把那庸医拎过来的时候,叶浮生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楚惜微失了冰魄珠,体内武息不再平稳,身体温度略高,然而叶浮生因为服药和体虚,现在体温偏低。他们两人在猝不及防下肌肤相触,就好像冰与火陡然相撞,一方因为灼热而战栗,一方因为冷凝而轻颤。

  楚惜微愣了愣,甩开他的手,臭着一张脸:“你gān嘛?”

  “阿尧,那个人在哪儿?”叶浮生看着他,四目相对,楚惜微能看清他眼里骤然升起的一点光。

  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在这片刻间死灰复燃。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说话也没好气:“做什么?”

  “阿尧,你带我去见他,我见他一面之后,从此你说什么我都应你。”叶浮生捏着那只小银壶,脸上没有表qíng,眼眶却湿了,“我这辈子没求过你,就这一次,你答应我。”

  这混不吝的làng子几乎没有如此正经的时候,就连十年前那一场生死之约,他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你要杀我报仇?好啊,十年之后,这条命就归你了。”

  富贵如浮云,生死若等闲,楚惜微一直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与事会动摇他。

  直到现在。

  他心里有些无端的难受,好像自己一直等候的花终于开放,却被人抢先一步折下,拢在袖里的手慢慢握紧,筋骨分明,眼瞳再度泛起猩红,脸上不动声色:“哦?真的?”

  叶浮生没注意他话语里的危险,看着小银壶不转眼,重重点了下头。

  “这位道长我在三个时辰前见过,你想见他的话,现在就可带你去追,不过……”楚惜微慢条斯理地按住叶浮生肩膀,“你先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叶浮生踌躇了一下:“他,是我的……”

  楚惜微的眼睛慢慢眯起,手不经意地扣住叶浮生肩井xué。

  “……师娘。”

  积蕴起来的煞气就这么被一针戳破,泄了个gān净。

  第25章 轻狂(一)

  世上本没有叶浮生这个人,只有一个叫“顾潇”的毛头小子。

  那时候世道不好,先帝病危,几个皇子你争我夺,就是腾不出手照看民生。因此东有流民西有悍匪,老百姓的日子可以用一副对联来形容,上联是“活过一天算一天”,下联是“死了一个又一个”,加个横批就是“半死不活”。

  养自己都养不起,更何况的是养孩子?

  据师父顾欺芳有一回酒后吐真言,说她那时候单枪匹马杀进土匪窝,战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那叫一个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最后踏过漫山遍野的土匪尸体,终于从死人堆里抱出个还在嘬手指的娃,觉得这小孩儿命大又好像脑子不好使,怕是倒贴钱都没人要,只好自己留下做徒弟了。

  她姓顾,小孩儿也就跟她姓,觉得这孩子虽然生得不容易,但是好歹得活得潇洒痛快,于是就取命“顾潇”。

  顾潇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和师娘,他们占山为王,顾欺芳把土匪窝里的银子大半散去救助难民,只留了一小部分贴补家用,时不时帮着来往行商护持一下赚些小钱,又打些猎物下山jiāo易,两大一小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从顾潇记事起,他就知道一件事——这座山上师娘是老大,惹了师父顶多被揍屁股,招惹师娘是会被师父追着漫山遍野揍成狗。

  师父对师娘百依百顺,但是顾潇一直觉得师娘是被师父这个女土匪抢来的。

  原因无他,一看脸,二看作风。

  师娘端清是个发如泼墨、眉目姝绝的道长,不知道为什么还俗娶了妻,但是宁静如画,气度平和,一蹙眉如轻云蔽月,一浅笑若流风回雪。

  美如姑she,恍若仙人。

  师娘还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担任着教导他诗书礼仪的重任,脾气好得压根儿不像落糙为寇的人。

  而师父顾欺芳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xing格果断慡快不输男儿。在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次她跟人喝酒划拳、大打出手,直到把对方打跪在地叫“祖宗”的壮烈场景后,顾潇已经认定师娘是被她抢来的压寨夫人。

  不过,他们的感qíng却一直很好,让顾潇曾经兴起的“英雄救美”之心尽付东流水,只好乖乖做孝子贤孙。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比起脾气率直火爆的顾欺芳,端清的脾气好了不知多少倍,顾潇却在他面前总有些放不开,对方常年都喜怒不形于色,顾潇吃不准他心思,也就不敢造次,每到面前都毕竟化身为鹌鹑,怂得自己都不忍直视。

  顾潇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怕,因为从记事以来就没见过师娘动武,平日无论遇上野shòu还是流匪,都被师父顾欺芳拎刀解决,师娘只负责站在后面抓住顾潇,防止他看得太激动给冲出去。

  他自忖好歹是个江湖儿女,哪能怕手无缚jī之力的柔弱道士,遂欣然将这归结于尊敬,直到被十岁那年的一件事完全颠覆认知。

  那一天顾欺芳留在山上练武,端清打算下山买些笔墨,顾潇闲不住就死活扯着袖子要跟上。一大一小在市井里转了半个上午,刚出集市就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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