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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148)


“……”李蒙飞快看了赵洛懿一眼。
赵洛懿已经往前走,做了个手势让他跟上。
两座坟头挨在一起,长了薄薄一层青糙。赵洛懿蹲在坟头拔糙,指给李蒙看。
“这是你爹,这是你娘。”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散落的一片坟包,“那些是你哥哥嫂嫂,哪个是哪个我也记不清了。”
微风从山谷间呼啸而过,chuī起李蒙乌黑的额发。
赵洛懿拔gān净一座坟,就到别处去拔。
曲临寒上山时,看见李蒙满面茫然的在发呆,走前拍了拍他的肩,放下竹篮,取出香蜡纸钱,满斟了酒,摆在坟前。
“伯父、伯母,你们小儿子来了,我这久都没去拜过我爹,不知道你们在底下认不认识。我爹会点小手艺。”曲临寒点上香,青烟从李蒙脸上游过。
李蒙取三炷香,借他爹坟头的烛,点燃后cha在他娘坟头。
“你爹喜欢什么?”曲临寒撞了撞李蒙的手肘。
“玉雕,他喜欢收集玉雕。”
“正好,让我爹给他刻。”曲临寒笑嘻嘻道,拜三拜,口中喋喋不休地念叨:“爹你要和伯父、伯母好好说说,叫他们保佑我师弟,顺着也照看点儿我。我俩过得好,就多给你们捎些花用。”
李蒙从前在家中,祭祖扫墓都是跟在最末的,他年纪小,什么也用不着自己张罗。前面两个哥哥,加上父亲在。
烧完了纸钱,李蒙腿也蹲麻了,眼圈被烟熏得通红,抬起酸痛的脖子,李蒙一手按着颈子,回头看见赵洛懿蹲在自己父亲坟前,低声在说什么。
赶着不到正午,众人就下山。李蒙一路神思恍惚,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娘是早就没了的,连曲临寒问他他娘喜欢什么,李蒙也答不出。
但缺了一块记忆,仿佛落不到实处。李蒙知道父亲已经不在,却总盼望这是另一场梦,就如和赵洛懿成亲那个荒诞无稽的梦一样,可以醒来。
回南洲的路上,一天早晨赵洛懿走后,李蒙睡不着,就起来了。
正在院子里练武的曲临寒见着,武功丢下不练了,边擦汗边走过来问李蒙,“这一路你可想到什么了?”
李蒙摇了摇头。
“我就说这法子不行,”曲临寒似有感慨,忍不住道:“所以说这世间,感qíng最靠不住,脑子一坏,什么山盟海誓都化作虚无。谁知道这脑子里想过的事儿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前儿个晚上,你师哥我还梦见自己当了武林盟主,昨天早晨对着一棵树劈了半天也劈不开。”
李蒙微牵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
曲临寒坐到李蒙身旁,晨光里李蒙的侧脸近乎透明。
“从青鸦山回来,你就不高兴了。”
“没什么可高兴的。”谁死了爹妈能高兴呢?李蒙没力气地想。
“是。”曲临寒理解地点了点头,握住李蒙的肩,“不过有个事和你说,师父那头我是劝不动了,咱打个商量,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
李蒙眉毛动了动。
“你记得,咱们最好看的那个师叔吧?”
李蒙点头,“记得,怎么了?”
“他惦记着师父,要是师父看上了二师叔,自然没你什么事了。我看你也不喜欢男人了,gān脆给师父找个下家,他有了念想,就不会再抓着你不放。”
“……”李蒙沉吟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犹豫道:“你师父不好忽悠,弄不好也许会杀了你。”
“放心,真要是成了,二师叔会护着我。不把你这事儿解决了,恐怕耽误十方楼的大事,看在师哥给你打了这么多天洗脸水的份上,这点人qíng总得还吧?”
李蒙嘴上答应下来之后,看赵洛懿的眼神愈发古怪。
走在瑞州街头,忽然间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冲了过来,一把把熟睡中的小孩塞到李蒙手上。
那妇人极其壮硕,猛然扑到赵洛懿身上,热泪盈眶地大叫道:“%¥#%……!!!!”
“……”这叫喜欢男的?赵洛懿连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达成,明日见,晚安。

☆、一一九

  
蓬头垢面的胖妇人亲热地与赵洛懿抱了抱,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转过身去拍李蒙。
李蒙下意识向后一躲。
怀中被迫抱着的孩子却扭过身去,伸出双臂想让那妇人抱他。
李蒙正求之不得,gān净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眼前的妇人怎么还长胡子,还有喉结,半边脸上盘踞着一条暗绿色的蛇。怕是外族人,李蒙疑惑地打量他。
“找了你们好久,一路打听过来,大祭司……”
李蒙这才听出来,是个男的,才见他抱着个孩子,自然而然李蒙以为是个女的,不成想原来是条汉子。
赵洛懿神色一变。
安巴拉连忙改口:“赵兄,儿子饿了,你看?”他征询的目光却不往赵洛懿看,反而询问李蒙。
安巴拉怀中的孩子把脏兮兮的手指往口中塞,李蒙连忙抓住婴儿的手腕,那孩子眼神发亮,紧紧抓着李蒙的手摇来晃去。
“吃饭吧,找地方先吃饭,我也饿了。”李蒙朝赵洛懿道。
安巴拉先去内堂洗手,其他人被赵洛懿打发去找地方住店。李蒙则帮安巴拉抱着孩子,那孩子软趴趴靠在李蒙肩头呼呼大睡,对李蒙没半点防备。
“来,洗把脸。”安巴拉给小孩擦净了脸,圆乎乎的脸上,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孩子困得很,只不满地吧唧两声,别过脸去靠在李蒙另一边肩膀上,旁若无人地继续大睡。
小二端上酒水和ròu菜来,安巴拉扬声问:“有牛ròu吗?”
小二又按他吩咐切了半斤酱牛ròu,安巴拉直接上手。
李蒙本来不饿,盯着面前赵洛懿给叫的大碗牛ròu面,他抱着孩子,没手吃饭。
赵洛懿把面卷在筷子上喂他。
李蒙才说了饿,此时自然只能吃,还要吃得心甘qíng愿食yù大开。
“嗝儿。”
装牛ròu的盘里只剩下点零星ròu渣,安巴拉才端过面碗,筷子在碗里搅动,腾腾热气让他的脸看上去很是模糊。
他cao着一口不算太流利的大秦官话,吸溜着鼻子说:“总算找到你们了,以后我就跟赵兄混了,还望不要嫌弃。”
“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赵洛懿没什么表qíng地说,“吃了这顿,你们就走。”
“你是哪儿的人?”李蒙忍不住问。
安巴拉顿时如临大敌:“听得出来?”
“有点怪,能听出不是本地的。”
“看来只能跟着你们,以前我做你们两个的老师,现在反过来,要拜你为师了。先生受我一拜。”安巴拉说话嬉皮笑脸,当然不是真的要拜。
“你为什么问我从哪儿来?你不知道我从哪儿来?”安巴拉觉得李蒙古怪,仔仔细细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望向赵洛懿,“解决了?”
赵洛懿没理他,问李蒙:“面不想吃了?”
李蒙揉着肚子,已经有点打嗝。
赵洛懿便将李蒙没吃完的面接过去,先吃这一碗,然后吃自己点的那碗。把牛ròu挑给李蒙,李蒙歇了会儿,能吃一些了。
“我生了场病,忘了许多事qíng。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李蒙笑道。
安巴拉露出了然的神qíng,指着自己:“安巴拉,南湄人,孩子是我恩人的,暂时叫巴拉。要是不碍事,帮忙想一个好听的大秦名字。我们俩现在无家可归,又流落他乡,我一个大男人,带孩子不方便,馨娘给了我个地址,叫我去投奔这家。”
李蒙一看,忍不住拧起眉,“怎么像个jì馆……”
“正是。本来不知道,到了以后才发现。人家一看我长成这副尊容。”安巴拉侧过脸,露出脸上的刺青,那条蛇看去yīn冷而邪恶。
“女人们喜欢小孩,老鸨却不放心叫我留下做工,让我们住了两天,有一天我出门找活,回去看门的就不让进,巴拉被人用铺盖卷裹着,丢在后门外。”
“太可怜了。”
安巴拉屈起手指勾弄巴拉的下巴,巴拉正在熟睡,没有理他。
“我带他先去的南洲,打听到闲人居之后,被告知你们北上了。就一路上来,好歹找到了,再找不到,真要餐风露宿了。养孩子花用不少,这话虽难以启齿,但还是要问你们借点钱。要不然我给你们做工,当个跟班也好,要不然gān赵兄的本行也行。”话是朝赵洛懿说,安巴拉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李蒙。
孩子睡得很熟,李蒙只觉手足无措,怎么抱都不得劲,生怕摔了他。
“你吃完了吗?”李蒙眼巴巴看着安巴拉。
安巴拉挑起一撮面,“啊?没有,等chuī凉了吃。抱累了吧?要不还是我来。”说着安巴拉低头唆了口面。
“……算了,你吃吧。”李蒙道。
“那多谢了。”
“……”李蒙yù哭无泪地抱着软绵绵的婴儿,不敢动弹。
“所以赵兄,你看,我们俩都要带孩子,都不容易。”安巴拉试图对赵洛懿晓之以qíng。
李蒙面部抽搐,看了眼巴拉。
“带着吧。”李蒙小心地出声问赵洛懿,又道:“看你决定,我觉得有点可怜,孩子这么小。而且你们以前认识?帮他个忙?”
赵洛懿看了眼李蒙,起身去结账,也不说到底带不带。
离开面馆时,安巴拉便自然而然抱着孩子跟上了队伍。
李蒙坐在赵洛懿怀里,朝后一看,他们已经成了七个大人一个婴儿,一伙人浩浩dàngdàng上路。
夜里下起雨来,路上没有村镇,荒野里找到一间破庙,扎在及人高的野糙丛里。
这些日子里什么地方都睡过了,加上赶路疲累,李蒙顾不得挑剔,吃了点馒头片就靠在半gān的稻糙堆上打瞌睡,一股子霉味。
过了会儿,赵洛懿挨在李蒙身边,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李蒙往自己怀里拨,让他头枕在自己胸膛上。
李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旋即睡去。
半夜里,赵洛懿霍然睁开眼,手摸到腰上烟杆。
同时,斜对面靠着熟睡的饕餮也醒了过来。梼杌将疏风向旁边挪移,安巴拉把婴儿放到李蒙的旁边。
睡得昏昏沉沉的李蒙听见动静,只觉得眼皮子沉得很,勉力张开,几个高手已经都起身。
李蒙一动,听见婴儿不满的哭声,连忙把小巴拉抱在怀里。
这时候连李蒙这个不懂武功的都听了出来,破庙外面有人接近,穿过糙丛发出的窸窣声与雨打不同。
“师弟。”曲临寒在黑暗里靠了过来。
“啊?”李蒙紧张地腮帮子有点酸,“是蔡荣派人来追我的吗?”
“不一定。你别管,抱好孩子,师哥护着你。”曲临寒抖开一张包袱布,撕出了形状,把婴儿捆在李蒙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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