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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_墨武【3部完结】(219)

  这些念头别人或许不会考虑,但脱欢怎么能不考虑?秋长风此刻若是应对不好,只怕转瞬间就会有杀身之祸。

  秋长风似乎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便沉默不语。脱欢的眼中隐有杀机闪烁,缓缓道:“你莫要告诉我有什么望气之说,本太师不信的。你若不说出个究竟,只怕你以后也不能再说出究竟了。”

  如瑶明月皱了下眉头,神色间颇有诧异之意。她虽身为东瀛女子,但素来仰慕中原文化,倒也知道脱欢说的“望气”是什么意思。

  望气本是术数之语,常用在堪舆断命之上。听说高明之人结合五行yīn阳之说,可通过望地形或人之气,能断人之富贵兴衰、后代之沉浮荣华。如瑶明月曾对父亲如瑶藏主提及这些方面,如瑶藏主当初不置可否,只回了她七个字:信则有,不信则无。

  如瑶明月参不透如瑶藏主所言之意,因此对望气一事持好奇怀疑的态度,她不想堂堂瓦剌的国师,居然也知晓这些。

  可望气这等学说毕竟是玄之又玄的理论,很多人是宁可信其有的。脱欢了解望气之说却不信,显然是因为对秋长风的来意大有怀疑。

  如瑶明月有很多事qíng不能肯定,但能确定的一点是,秋长风虽为朱高煦争了面子,却惹了麻烦,若不给脱欢一个确凿的jiāo代,绝不会活着走出这金顶大帐!

  这是脱欢的地盘,没有人怀疑脱欢的命令,就算完好的秋长风都不见得能杀出这里,更不要说眼下看似随时会倒毙的秋长风。

  秋长风落寞地笑笑:“在下以前从未见过太师,但在下偏偏认得出太师,偏偏用的就是望气理论。”此言一出,谁都感觉到皮帐内冷得和冰一样,众人更是如看死人一样地看着秋长风。叶雨荷几yù拔剑,秋长风竟还能淡然自若道:“只是不知道太师是否肯听端详?”

  脱欢卧蚕眉微皱,略作沉吟,微微扬面笑道:“本太师倒想听听。”

  如瑶明月表qíng复杂多样,但总能让人感觉到喜怒哀乐。脱欢的表qíng也并非冷酷无qíng,但总让人感觉心冷。

  秋长风微笑道:“望气之说,本玄之又玄,但在下素来是这样的人,宁可信其有,推断其中道理,却不会效村妇之愚,信之凿凿,否之如弃。”

  脱欢身旁的那文士样的人皱眉喝道:“秋长风,你竟敢讥笑太师如村妇吗?”那人能立在脱欢身侧,看起来身份也是不低。

  秋长风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说个事实罢了。事实上,天下奇人异事数之不尽,不知太师可听说过柳庄居士袁珙之名?”

  脱欢并不回答,身边那文士却立即道:“袁珙乃元末异僧别古崖的弟子,太师如何不知?”

  叶雨荷一听,忍不住心中惘然,只感觉往事如雾——蝶梦一度。她本是不知道别古崖的,但当初在常熟荣府时,却听叶欢提及这个人物。

  别古崖、huáng楚望、彭莹玉分别是青帮、排教、捧火会的领袖,亦是当年启动金龙诀改命的关键人物,不知道秋长风突然提及别古崖的徒弟袁珙,是何用意?

  她想起昔日,jīng神一阵恍惚。又想,若非追踪金龙诀,秋长风也不会中毒,这之后的事qíng可能完全两样。金龙诀虽还未出,但早就改变了秋长风和她叶雨荷的命运,虽说金龙诀可说是稀世之宝,但叶雨荷从未有过占有之心,只是想着若真有个选择,她倒宁愿从未去追过什么金龙诀。

  叶雨荷在恍惚之中,听秋长风道:“qiáng将手下无弱兵,这位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如瑶明月听了,暗想秋长风这人也是极为知机,这么一说,明捧那文士,暗捧脱欢,就算脱欢再不耐,也会听秋长风说下去了。可秋长风难道真的有什么望气之能?这个袁珙,我倒也是听说过的。

  果不其然,脱欢安坐不动,微眯眼睛道:“听说袁珙此人能望气断人生死富贵,莫非……你也有这个方面的本事?”

  秋长风笑笑:“在下倒没有这本事的……”

  众人均是一怔,本来都以为秋长风突然从望气之说发挥下去,提及袁珙,多半顺说通过望气辨出来脱欢,哪里想到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脱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道:“你是在消遣本太师?”

  秋长风立即道:“在下岂敢。在下只是听太师说不信望气一说,因此忍不住提及袁珙。传说中,袁珙得别古崖真传,授望气相人术,百相百灵,端是不假。在下不才,虽不会什么望气之术,但还稍会相人……因此能够看出哪个是太师。”

  脱欢蚕眉微蹙,那文士多少有些不服,冷笑道:“不知阁下如何看出来的?”他自以为装得极像,根本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

  秋长风目光一扫,落在方才那假装脱欢的壮汉身上道:“这位壮士颇为豪迈,破绽倒也极多,他方才拍案一击,极为威猛,但在下却看到他手掌上虎口、指肚均有厚趼,是因为多用极重的兵刃留下的,想太师如今在瓦剌呼风唤雨,就算衣装简朴,倒也不用整日对人拔刀相向,手上焉会有如斯重趼。更何况太师身为瓦剌之尊,当然不用裂案树威效莽夫之举。有些人只怕不明白,真正有威势之人从不屑使用这般低劣手法的。”

  那威猛壮汉面红耳赤,偏偏无法反驳。

  脱欢缓缓点头,带有赞许之意。秋长风观察入微,难得的是分析得颇合他的心意。那文士目露惊诧道:“那你如何看出我的问题?”他不信自己方才扮得没有威势。

  秋长风轻咳两声道:“这个嘛,阁下气度倜傥、举止雍容,倒的确有大富大贵之气。先前那壮士被识穿,阁下适时登场,颇能抓住机会,让人忍不住产生错觉,在下也几乎以为阁下是太师的。不过……”顿了片刻,秋长风道:“在下在阁下出场之前,不巧看到阁下有个举动……”

  那文士忍不住道:“是什么举动?”

  秋长风道:“在下虽不懂望气之说,但却知道人都有气……也略懂一些气的观测之法。”见众人茫然,秋长风突然望向朱高煦道:“汉王,记得当初我们在宁王府看戏时,汉王曾说过,人生有时候也像是演戏,名角只能演叫花子,不入流的戏子却能高高在上演个宰相将军……”

  朱高煦见秋长风在不经意间,就能化解剑拔弩张的局面,心中暗道自己带他前来,果然没错。听秋长风突兀一问,多少有些讶然。他当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话,但并不知道秋长风的言下之意,只是点点头道:“不错。”

  秋长风微微一笑,又道:“但戏终究是戏,一个人若要演完全不同行业之人,终究会有瑕疵。”转望那文士道:“看阁下之气度,在瓦剌国内,显然是万人之上、几人之下了。”

  那文士忍不住先看了眼脱欢,半晌才道:“你究竟想说什么?”那文士是脱欢手下的第一谋士,很得脱欢的信任,因此在瓦剌的确地位不低。可他自负才智,和秋长风在言辞jiāo锋中,却屡落下风,忍不住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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