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磐一边叹气一边说,仿若吐出这些字儿便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讲完这些又对着李浔补了一句。“当然,你不必过忧,柳因竖子与你终究不能匹敌。”
“奇门遁甲之术……”李浔复述了一遍。
“嗯,小心行事。”顿了顿,赵磐转着身子跪对李浔,又行了一个大礼。“我知你怨我,可念在旧相识一场,你救救锦衣卫,他们都是讲义气的好男儿,不该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你若应允……那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于你。”
李浔只说:“我从不错杀好人。”
言尽于此,便是什么都说透了,再多的也没有必要。
李浔往后甩了下袖子,正准备转身离开,方才还模样孱弱的赵磐忽而又坐直,很急地喊了一声,“李浔。”
脚步应声而停。“还有何事?”
“你……”赵磐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腮帮咬得紧紧的,可见上头突出的硬肉。“你对我,当真没有过半分真心?”
听到这话,李浔偏了一下头。
从李重华这个地方看去,只觉得那张明艳的脸泛泛无光,而双眸很空,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过往之事。
“子鸣,当年你往浑身是血的我手中塞了半个馍,还唤我弟弟,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兄弟。”
赵磐浑身一抽,而后垂首开始颤抖起来,攥着木柱的指尖不停收紧,生生地在上头留下了几个指痕、又磨出了血迹。
李浔不再停留,也没有再看赵磐,决绝地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外走。
骤然起了一阵风,从牢房壁上的小窗吹进,带着春三月绵绵的软和几分湿气的凉,在阴暗的牢狱中荡啊荡,卷起尘土又吹落尘土。
他握上李浔的手的霎那,听见了那边如困兽般的呜咽,还有从喉中逼出的低吼,几步之后,是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令闻者也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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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就回到了人间,方才的那些事儿谁也没有再提。
良久,李重华清了清嗓子,“那个柳因身份大抵不简单,我听着那奇门遁甲、周易之术,或许与《密诡簿》、雁音有些联系在。”
“嗯。”李浔神色也恢复如常。“我曾试过去查他的身份,但查出的是一场洪灾、父母双亡的难民,如此也相当于是一无所获了。
“不知道从何而来、不知道为何而来,着实有些怪异,如此看来不可轻视。”李重华跟柳因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只得搬出仅剩不多的来猜想佐证。“那前头他给我玉牌,或许也别有用意。”
他又想到了什么,对李浔说:“上回小香与我说过一件事,我不晓得你知道否。
“赵磐府中有一人皮傀儡,某夜潜入了我的院子,让暗卫给打死了,那人皮傀儡生前见过柳因。”
“嗯,我已知晓。”李浔点了点头,“虽不知彼时说了些什么,但如今晏鎏锦与柳因已是百口莫辩了,且看今日。”
毕竟方才赵磐已经做出了那样的应允,确实百口莫辩。李重华在心中补完了后半句。
“那具尸体我叫人给收了起来,也有一副那人皮傀儡的画像。”他坐近又握住了李浔的手,发现似乎比往常更烫了一些,几乎要让人给灼伤,可他还是没放手。
“我知你心中早有安排,事到如今便也不再多问,只望手中这不多的东西对你有用,如此也觉为你做了些什么。
“但下次若再有他事,还望掌印告之,重华不似从前了。”
李浔缓缓抬眸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往外泄,手也慢慢抬起捧住了他的脸,带着滚烫的温度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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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雨,是场好雨。”下了马车被凉风兜了一身,李浔终于面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色,“天欲助我。”
而后迈入府便要走了画像和那人皮,午膳都来不及吃就匆忙出了府。
李重华在厢房当中晃悠了几圈消食,窗子却忽而被吹开,接着灌进了带着粘稠湿气的凉风,他走上前欲关上,抬头却看见了外边儿被压黑了的天。
“风雨欲来。”
他抿唇沉思了一会儿,砰地一声将窗子合上,随后拎了一把油纸伞就出了门。
先是去前院找了子卯,将自己的打算与他说了说。
“我欲去太平街瞧瞧巫朝如何,李浔在外头奔波,我什么都不看着,总觉得心中焦躁难安。”
“你且放心,我只顾远远地看几眼,并不上前掺和。”
子卯沉吟片刻,最后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公子若想去便去吧,身边暗卫定会护公子周全的,子卯留在府中听吩咐。”
他点头道了声谢,朝着太平街而去。
昨夜恒荣街的一事闹得非比寻常的大,致使人人自危,今日纵使早已天光大亮,也吓得许多人门都不敢开,连太平街都比寻常要安静得多。步子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仿若响彻了整条街。
风更大、也更凉了一些。
循照着记忆他找到了巫朝的摊位,即使风雨欲来,巫朝也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浪荡子模样,道袍松松垮垮,一旁的条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摊位前也还是有几个人在的,只是上头摆着的香囊却未见有少。
他没上前认,应着自己对子卯说的话,在一旁不起眼的矮屋檐下,找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台阶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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