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玄脑子里直晃悠,回了信才想起将这身湿衣换下。撑着洗去这一身寒意,已经夜深。
云影殿没人常驻去为他请太医,药袋里寻不出几味有用的药材,他看着夜色索性和衣睡了。
再转醒屋内依旧暗黑一片,宋观玄脑袋疼得厉害起不来身。
四下寂静,高重璟不在重华殿,这里明明没什么变化,却透出一股冷清。他蓦地想起高重璟刚来的信,说是中秋便回还。
宋观玄难受得蜷起来,灼热的呼吸从嗓子里划过。他心里默默盘算,这样烧一两晚应当也能痊愈。
“救什么救,别救了……”
宋观玄揪紧被子,忽然心中空洞,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熟悉的药香。
宋观玄找回一丝意识,床前人影晃动,额头一凉将身上的难受带去不少。
他聚起视线,见床前宫人腰上玉坠眼熟,伸手抓了过来。
“小宋大人醒了!”
宫人的脸在眼前放大,宋观玄没见过这人。神思未清只问道:“谁赏你的?”
那宫人一听,即刻将坠子解了下来:“奴才是在存意堂做事的江秉,今日受公公托了这件差事,才得了这么个物件。奴才眼拙,认不出哪个宫里的东西。”
宋观玄听了清醒一分,存意堂久无人住,想来这人高重璟寻得麻烦。
玉坠握在手中,宋观玄没还回去:“你为我熬药,这东西我替你散了。”
说罢从床头格子里抓了几个金坠子交到江秉手上:“这点心意只当我将坠子买下了,谢你照拂。”
江秉接过东西,谢了两回。将药熬好搁在床头,就匆匆回去复命。
宋观玄喝了药,又清醒了几分。
他指腹摩梭着玉坠,这东西确实没用,是高重璟的随身玩意。从前高乾赏的,本要送给他,他没要。
这人怕是高重璟从行宫托人一路打点过来,这才送了药到云影殿里。
沁凉玉坠握在手上,宋观玄困意沉沉。
第二日醒来,床头放着新的信件。
他摸摸额头,竟然是好全了。
宋观玄拆开信件,信纸上密密麻麻塞满了蝇头小楷。
‘宋观玄你安排我小话本是吧!夏季将尽!你等我回来算账!’
长长一页纸张带着孟知言的声音在宋观玄脑子里回荡,一眼扫过去六十五行是这张纸能承受蝇头小楷的极限,却不是孟知言的极限。
宋观玄翻转纸张,页脚落了半行飒爽字迹。
‘夏尽旬考,他没有空算你的帐。信纸已烧,近安?’
高重璟的款印盖在这行正中,极力和背后孟知言的文字撇清关系。
宋观玄默念夏尽之事将信纸一放,支着头想起自己好像那日病得迷糊,夜里起来是写了什么往行宫去。
还是之前和高重璟论的太学未成去前朝做宰相的事,似乎是借着从前自己的谣言病苦,随手发挥了点新东西。
不成想发挥到孟知言身上去了,宋观玄揉了揉眉心。恍然想起些片段,什么绯红官服和深夜论策之类的,像是安排了孟知言借着君意偏爱祸乱朝臣……
宋观玄信纸一放,多亏高重璟烧了,可不得了。
他缓缓靠回床头,不知是不是病愈虚弱,微风穿进屋中竟然觉得有一丝凉意。
宋观玄瞧着窗外光景,莫名觉得云影殿像是真的冷清不少。
他心绪沉沉。
入秋了,高重璟就要回来了。
第37章 风灯
宋观玄披着薄褂支颐坐在窗口, 外头时不时热闹一阵。
行宫的仪仗早晨动身,傍晚传来消息到了宫中,亥时听说在崇贤馆赏月。
吱呀。
高重璟从宴会上溜出来, 身边连元福也没带。
“还病着?”
他站在离宋观玄几步远的地方, 看见桌上放着自己的坠子。
宋观玄把坠子朝他推了推:“多谢,好全了。只是身上倦乏,月满花闲却也赏不了。”
莫名的生疏凝固在指尖,这坠子未必要还,只是推出去又难挪回来。
高重璟走过来没拿坠子,在宋观玄对面坐下。
屋子里似乎冷清了些,可仔细看看又没少东西。
炎炎夏日一晒崇贤馆的人肤色都深了些, 他看宋观玄几月不见面上还是一片冷白。
衣袖落在桌上, 露出伶仃腕骨。高重璟闪过一丝牵心之感,低沉声音安慰道:“十六月圆,明天再看也行。”
宋观玄没回头,依旧看着窗外:“我明日动身,在方大人家看修宅子看出一点门道,得去有平观。”
“就要走?”高重璟一愣:“有平县可得两日车程, 去到什么时候?”
宋观玄算了算:“要到年下了吧。”
屋里静了一息,传来些桌椅挪动的声音。
高重璟将他带来的东西放上方桌:“那我这东西好像能派上点用场。”
桌上放着一盏宫灯, 水滴形状上头开口下托铜座, 一只手就能托住。
宋观玄目光落在琉璃灯罩上描的紫色藤花中。一眼看出铜座与琉璃不算值钱,贵在这工艺。
他本也没什么倦乏, 病好已经几日。提起去有平观的事情, 蓦地觉得好像自己真病着, 不想走了。
他闷闷道:“这灯有什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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