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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江湖_浅本【完结】(113)


越清风清醒地靠在chuáng头,散着发,手上拿着本书,头也不抬道,“回来了?”
“嗯。”
奚玉棠抬眼看他,发现脸色比她走之前好上不少,心下微安。她刚刚梳洗过,全身都还在冒湿气,然周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像笼子一般将她包围,“几时醒的?”
“你走没多久。”越清风动作优雅地翻了一页书,“不是不愿进来?”
“……”你误会了,我是想先沐浴,不然怕你骂我……
清绝出尘的一个人,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带着清越的贵气和雅致,哪怕奚玉棠明知他在生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见到这副永远都淡然自若模样的越家少主时,心里不可抑制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立在原地走神,直到越清风抬头对上她,轻描淡写道,“站在那里gān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就发现了她的异状。动作缓慢地放下书,将眼前人那不对劲的qíng绪收进眼底,还没等发问,奚玉棠忽然抬手解开大氅准确地扔在椅背上,接着动作麻利地爬上了chuáng,绕过人来到里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借你这里睡一下,兄长回来记得叫醒我。”
越清风被她这一连串不带停顿的动作彻底惊呆,竟是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这么愣愣地见她在自己身边躺下,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被她这一直球直击心脏,砰砰砰如擂鼓般的心跳彻响耳边。
他眨了眨眼,彻底回过神,低头去寻她,“虽然我也很想你在这里睡下,但我病着呢,会过了病气给你。”
“没事。”奚玉棠将衾被掀过头顶,整个人闷进去,只留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柔软的枕头上。
“……”
越清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克制地咳了一声,问,“怎么了?这几日去哪儿了?”
奚玉棠闷声不语。
伸手将她头顶的被子扯下来,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越少主微微一怔,彻底慌了神,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气早就不知烟消云散到了哪儿,醒来后连续两天没见到人的不安和烦躁也倏然不见,整个人坐起来紧张地看她,“怎么哭了?棠棠,你别吓我……”
奚玉棠挥手打掉了他几乎伸到自己脸上的手,冷淡道,“我没哭。还让不让人睡了?我快三天没阖眼,特别困,再吵,你就给我滚下去。”
“……”
这到底是谁的chuáng啊……
越清风抿了抿唇,委屈地将手收回来,见她分明就是有事却什么也不愿说,只好叹着气乖乖躺了回去,盘算着待她醒来再问。可下一秒,一只手臂忽然从被子里打横伸过来,正正好好压在他腰上,紧接着,奚玉棠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紧紧抱住他,头深深埋在他身体和枕头之间的空隙里,犹如霜打的茄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令人心颤的脆弱和疲惫。
从她胳膊压上来开始,越少主就整个僵在了那里,一动不敢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身边紧贴着的触感却又那么分明,不禁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手都不知该怎么摆,就这么保持着古怪的姿势成了尊雕塑。
“……棠棠?”他轻声试探。
“借我抱一会。”奚玉棠声音闷闷,“……等我睡着,你把我踹过去就行。”
心中的担忧终究还是压过了窃喜,越清风侧过身,将人整个抱进怀里,察觉到她身体正在极其轻微地发着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下一下安抚般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可好?”
内室里一片寂静。
良久,奚玉棠的声音透过衾被传了出来,“……我去离雪宫了。”
“……”
“我当着千彤的面,废了柳曼云的武功。”
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越清风惊讶地挑起眉梢。少倾,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感觉到奚玉棠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心中叹息,语气缓了下来,“心中有愧?”
“没有。”
“觉得遗憾?”
“有一点。”各种方面的。
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越清风带着一丝笑意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睡吧。”
大喜大悲后人总会感到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奚玉棠短短几句话,道尽了她这几日的全部。她本想在第一时间告诉兄长有关父母惨死的真相,可奚玉岚仍在青山谷未归,而她已提不起任何jīng神去处理收尾,幸好还有越清风。
她有些撑不住。
不仅是疲惫,还有父母死亡真相带来的巨大冲击,以及最后江千彤的哀肠yù绝,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轻而易举让她放下了心中大石,道不尽的委屈和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瞬间灭顶般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闻着身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药香,奚玉棠整个人迅速陷入了沉睡。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身边人传来平稳的呼吸,越清风停下动作,静静抱着人思索着什么。秋远从外面蹑手蹑脚地进来,令他立刻回神,迅速阻止了秋远开口,传音入密jiāo代起接下来的事qíng。
……
奚玉棠睡得天昏地暗,梦里奚之邈和唐芷嫣临死前的qíng形一直反复在她脑内演绎,一会是他们被围攻致死,一会是雪山上的冲天大火,一会是江千彤的痛不yù生,一会又是她跪在父母衣冠冢前发誓报仇的场景,来来回回,混乱不堪。
醒来时,她头痛yù裂,四肢酸沉,整个人不知今夕何夕,疲惫得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越清风早已不在身边,整个主院内室里寂静无声。窗外天光大亮,刺得她眼皮子生疼。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奚玉棠揉着昏沉胀痛的太阳xué醒神,想开口,却发现嗓子火辣辣一片gān涸。
翻身下chuáng给自己倒了杯茶,温茶下肚,令她终于清醒了几分。这种仿佛宿醉一般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难得起了惰xing,她犹豫了一下,又重新爬回chuáng上,抱着被子靠在chuáng头发呆。
没过一会,有人推门而入。越清风穿得厚厚实实,手里抱着汤婆子,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见她睡醒,眼底顿时带上了笑意。
“喝水?”他开口。
奚玉棠摇摇头。
“可饿?”
继续摇头。
越清风来到chuáng前坐下,探手贴了贴她的额,温度正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不管怎样也得吃点东西,我让秋远将饭菜端来,若是你不愿下chuáng,就在这里梳洗,在chuáng上吃。”
“好。”奚玉棠点点头,“几时了?”
“辰时一刻。”越清风偏头咳了两声,“你睡了一日两夜。”
……这么久?
奚玉棠诧异地看他,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见她居然反常地没跟自己提起正事,越清风也心下惊讶。没多说,只吩咐了候在外面的秋远和韶光,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书桌前,继续处理手边之事。为了陪奚玉棠,他将事务从书房带回了这里,累就回头看一眼她的睡颜,倒也惬意。
用了膳,奚玉棠的jīng神回复不少,却依然赖在chuáng上不起来,撑着头看着不远处的越清风。后者被她盯得整个人都不太好,笔落了又停,反复两次,索xing放下,转身对上她,“有事?”
chuáng上人慢吞吞地摇头。
越清风抽了抽嘴角,道,“离雪宫那边,柳曼云对外声称练功出了岔子,需要静养,已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江千彤。年后元宵节便是继位大典,去不去?”
“不去。”奚玉棠这次倒是答得飞快,“你去就行。”
“我是病人。”越清风睨她一眼,“差人送去贺礼,全了礼数便好。”
……玄天跟离雪宫如今都彻底撕破脸了,还送礼?
千彤会要么?
会不会被扔出来?
“帮我转告薛阳,备一份礼送去,平常些,不出挑就好。”奚玉棠懒洋洋地开口。
越清风点点头,转身又拿起了笔。
他先挑起的话头,如今又不说了,奚玉棠刚被勾起些勤奋劲就被撂在了半空,不上不下地令人好生不慡,“没了?”
“你还想听什么?”越清风笔锋不停地随口反问。
“……”
不说算了。
无聊的奚小教主翻了个身望着chuáng顶发呆,过一会,又闲不住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年,“你……”
“睡不着就起来。”越清风头也不抬地开口。
“……”
不起,就不起!
今儿什么都不想做!别想拿正事烦我!
奚玉棠鼓着脸瞪他。
然而没过一盏茶,她就忍不住开口,“你说我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的这几日都不见回?”
越清风一个没绷住险些写错字,又无奈又好笑地放下笔,“咳咳,临近年底,能有什么事,师兄好不容易痊愈,自然要做一番打算。太子殿下也要等年后初五才会下岭南,沈七来瞧过你以后去歇着了,韶光在外面候着,冷一被薛阳拉去做事,离雪宫那边我在收尾,也差不多了……咳,你还想问什么?”
“……没了。”话都被你说完了好吗?
见她没jīng打采地重新窝回去,越少主好笑地摇了摇头,重新伏案而坐。
“你在写什么?”奚玉棠看了一会,好奇地问。
“……”
再次被迫无奈放下笔,青年盯着自己写了一半的东西长长出了口气,chuīgān墨,拿给她,“自己看。”
奚玉棠扫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礼单啊……给离雪宫的?千彤用剑,不会弹琴,你送琴gān什么?天啊还给百年老参……冰魄琉璃是什么?听着就很贵,哎,这个老气横秋的玉器换掉,千彤喜欢漂亮的首饰和新奇玩意,加上点饰品怎么样?”
没好气地将礼单收回去,越清风凉凉道,“给离雪宫的礼还用我亲自写?这是给师父的年礼。”
“……”
“再说……就算是继位礼,也不是给她一人的,咳……让我送离雪宫掌门首饰?你确定?”
奚玉棠大囧,顺着他的话一想,顿时有些不慡,“那别送了。”
根本不会有那种东西出现在礼单里好吗?!
越少主气得肝疼,凉飕飕地拿眼斜她。
被这一眼撩得头皮发麻,奚玉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不着调,gān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越清风心知肚明她想gān什么,慢悠悠言道,“听说杭州城刚开了一家酒楼,招牌菜大受欢迎……”
话音未落,奚玉棠二话不说翻身下chuáng,亮如繁星的眼眨巴眨巴望过来,“肃兮,我们中午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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