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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江湖_浅本【完结】(36)


她望着眼前一语不发的男人,目光在他被血沾染却更显苍白单薄的唇上停顿了一下,头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的脸。
颜如雪,肤如玉,每一个棱角都恰到好处,无论是笑是怒,都俊美得令人窒息。人间绝色,天外谪仙,不外如是。
这样的人……
“肃兮,”她轻声道,“既然我们两个都随时会死,那就不要多费心考虑别的事了。毕竟……时间有限,而我们都还有很多事要做。”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越清风很快意识到她是在回应自己的表白。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正面回应当初武山摊牌之事,恰恰就是在他问出太初心法真相的这一夜。
到底是早已算好,还是恰逢其会,不得而知。
越清风怔住了。
奚玉棠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楼外雨声轰隆,雨丝毫没有转小的趋势。整个醉花楼逐渐陷入沉寂,不断有烛光泯灭,未央居外,已是漆黑一片。
许久,越清风嘶哑的嗓音才再次响起“……你特地多留了一会,就为了说这个?”
对面人没有开口。
未央居内突然多了两个不同的气息,奚玉棠回头,薛阳面无表qíng地站在门口,身后是神色不虞的韶光。见她清醒地坐在原地,半分酒意都没有,韶光抱着披风的手臂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主子,安排妥当,该走了。”薛阳道。
奚玉棠颔首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却突然被人大力地攥住了手腕,力道之大,手骨都在咯吱作响。
她惊讶地回头,恰好对上了越清风的眼神,锐利、冰寒、愤怒,还有一丝潜藏在这之后的义无反顾。
“你疯了?!”奚玉棠震惊。
“我本来就疯……”
越清风半坐着,整个人似乎都在轻微颤抖,脸色越发惨白,往日云淡风轻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qiáng行冲xué带来的反噬之痛所致。
“奚玉棠,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你可以替我做任何决定了?”
奚玉棠微微睁大眼睛。
下一秒,攥着她的力道忽然一松,眼前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奚玉棠条件反she地接住他,怔愣着探了探他的真气,见他体内真气反噬一片混乱,忽然就怒从中来。
这人!!
就为了说这一句话?!
“主子!”几乎是在越清风倒下的瞬间,两个越家暗卫同时从暗处跳了出来。
奚玉棠挑眉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放下越清风,而是朝韶光招招手。
韶光不甚qíng愿地咬着唇上前将披风递过去,奚玉棠接手抖开,小心翼翼地帮他遮了风雨。
“你叫什么?”她看向其中一个暗卫。
对方犹豫了一下,答,“斯年。”
“证明。”
斯年抽了抽嘴角,默默亮出腰牌。
奚玉棠点点头,将人递过去,“送你们少主回去。”顿了顿,又添一句,“带上沈七,城东太平客栈。”
“多谢。”斯年寡言少语,抱起越清风走了。
越家人全部撤走,薛阳等到没人,这才上前对奚玉棠耳语了几句,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制小盒,后者面色如常地接过来。
“主子……”韶光开口,“让韶光陪你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奚玉棠仿若没有听见,轻身一跃,人已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韶光咬牙yù跟上,薛阳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眼神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只差这片刻,外面已是没有了奚玉棠的影子和气息。
韶光愤怒地甩开薛阳的手,“你知道主子去的哪儿吗!杀手老巢!我们这些年杀了他们多少人,是死仇!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
“主子说她要一个人去。”薛阳木纳地开口。
“木头!呆子!”韶光.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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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安排,今日奚玉棠以江南堂堂主身份设宴醉花楼,薛阳则带人去郑家制造骚动,趁乱将家主郑永刺伤带走,问出听雨阁老巢的下落,顺便嫁祸他人。
雨下了一整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渐渐停了下来。奚玉棠趁夜色出城,经过一夜赶路,终于在清晨时分来到了这座香火不甚旺盛的寺庙前。
大名鼎鼎的杀手组织,买卖人头的地方,居然在这座寺庙后面,真是讽刺。
奚玉棠抽了抽嘴角,整理了一下衣裙,缓缓拾级而上。
雨后清晨的空气格外好,湿润的气息中裹着泥土味,混着寺庙的香火气息,闻起来格外令人心静平和。奚玉棠一身女装大红色衣裙,长发简单地挽了个未出阁少女的发髻,一根珠玉钗,肤如凝脂,眉目秀丽,腰间一把长剑,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明明一身火红,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先去佛祖面前上了柱香,接着借口赏景直接上了后山,没什么规律地走走停停好一会,忽然方向一转,直奔旁边一座小山的山顶。
山顶有两人在下棋。
“咦?居然还有人像你我这般大清早赏景之人。”其中一个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好奇地看向奚玉棠,“姑娘好兴致。”
男子对面是个面容普通一身普通麻衣的中年男人,见奚玉棠独自上山,只看了一眼便再次专注于棋局,“你要输了。”
年轻男子一愣,看了一眼棋盘,顿时哇哇叫起来。
奚玉棠打量了两人几眼,冷冷开口,声音自然也经过了伪装,“苏十七?”
年轻男子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麻衣男人侧头看了过来。
奚玉棠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面无表qíng地从腰间拿出一块木牌一块铁牌,手上蓄力,暗器般分别she向两人。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伸手接住了牌子。
两人分别看了看手中腰牌,年轻男子起身,神色已是严肃异常,“敢问姑娘贵姓?”
“孟。”奚玉棠惜字如金。
两人均是一怔,接着神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奚玉棠脸上显出不耐烦,不等两人发问便道,“你们谁是苏十七?”
年轻男子道,“在下姓苏。”
“证明。”
对方抽了抽嘴角,摸出一块铁牌晃了晃。
奚玉棠不为所动。
“我真的是苏十七!阁里数一数二英俊的苏十七!”年轻男子跳脚,“姑娘,大家坦诚相见开门见山如何?”
“谁要跟你坦诚相见。”
“……”
苏十七闹了个大红脸,气鼓鼓地不说话了。中年男子无奈上前,将自己的腰牌也亮了出来,铁质令牌明晃晃写着十六二字,“姑娘,敢问令尊……”
“师父。”奚玉棠毫不客气地纠正他,“孟十三,长隐剑。”
摩挲了一下手中铁牌上刻着的“十三”字样,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开口,“敢问令师……”
“死了。”奚玉棠面无表qíng。
孟十三,听雨阁昔年的王牌杀手,雪山一战以个人身份参与其中,后来被奚玉棠集全教之力引敌诛杀于玄天教内。
死得非常惨烈。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苦ròu计,不要脸!!
维达:……你都要给我发好人卡了,没吐血就不错了好么?
————
……当初几几送我肃兮二字的时候,我们一边觉得特别bī格一边笑得特别厉害……
不提读音,其实中文念出来挺好听的嘛。

  ☆、第33章

在苏十七和阎十六的带领下,奚玉棠跟着他们从山的另一面下到谷底,接着走了一段长长的山中隧道后,来到另一个豁然开朗的深邃谷底。
谷名青山谷,谷内常年瘴气弥漫,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浓浓白雾,没有特定瘴气解药,触之必死。山谷两旁青山绝壁万丈入云,哪怕是武功高绝之人也无法从这样峭壁来去自如,进出只能走隧道。
奚玉棠吃掉了苏十七给她的瘴气解药,一路跟着他和阎十六轻功进入某座高达七层的塔内。
她亮出了孟十三的名号,又准确喊出了苏十七之名,甚至找到了他们每个月固定下棋的地方,为确认身份,还当场舞了一段孟十三的剑法,这才得到认可。
那两个令牌,铁质的来自孟十三,木制令牌是她根据孟十三的令牌和从欧阳玄那里得来的半块令牌仿制出来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作为听雨阁人头名册常年位居前几位的目标,奚玉棠和对方打了近十年的jiāo道,对这位老对手熟得很,甚至比对越清风的了解还多上那么一点,有参照物,单只是仿个普通等级的令牌轻而易举。
听雨阁等级分明,长老十八位,皆持铁质令牌,各个武功高绝,代号从一到十八,冠上姓氏便是名。除此外还有各种分部,分别对应不同目标范围,从平民到世家,从武林到朝堂,涵盖甚广。
作为大晋境内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听雨阁的成功全靠口碑、效率、诚信和铁一般的原则。无信不立,无实力不成功,听雨阁完美诠释了“收人钱财□□”这八个字,凡是提到听雨阁,只能想到成功二字。
而此时,苏十七和阎十六即将带她去见副阁主。按照奚玉棠的说法,她的“师父”孟十三在死前给她留下遗言,十八岁才能接触组织,只要能凭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便可成为杀手,并且带走他留在阁内的遗物。
……其实,她哪知道孟十三有没有遗物= =
她就是想趁机探一探谁要买她的命,顺便从这里多找出些qíng报来。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接触听雨阁,完全是因为她被bī急了。过去每次暗杀,听雨阁顶多出动一两个人,可自从上次去武山路途中被几十人围攻后,奚玉棠自认,对方若是再来一次这样规模的刺杀,她必死无疑。
八年前她设计弄死孟十三,正是以亲身为饵,花了大价钱亲自指名让听雨阁派他杀掉自己,然后耐心地在雪山上苦等三个月,最后集全教之力,勉qiáng将他杀死在玄天教内。
说句不自谦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守株待兔,刻意设计围杀,只凭单打独斗,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孟十三的对手。
听雨阁王牌,不是闹着玩的。
进入塔内后,苏十七自行离去,由阎十六带她来到第七层。在等待副阁主出现的空隙里,阎十六打听了她与孟十三的相识过程。
当年在奚玉棠的刻意隐瞒下,孟十三死亡的消息隔了很久才被曝出来,虽说当时只是出于谨慎,但无疑在此时为她说谎打下了完美的时间差。
听雨阁杀手非必须不必回青山谷,每个杀手都用化名,平日相处也不多,孟十三更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他的事旁人知之甚少。奚玉棠说的不多,却也没有什么漏dòng。
谎言总是越细致越容易被戳穿,这样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的谎言,给人留足了想象空间,反而更容易过关。虽然还有疑惑,但她有证据,阎十六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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