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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番外】(33)


顾文晖举杯,道:“往次郁教主来我琼华门,每每是问过了有无令尊的消息后便会离开,今日难得肯赏脸在我这里喝杯水酒,在下不甚荣幸。”
“没错,他进步可大了。”苏桥夹了一大口菜吃了,“所以你们可以说人话了么?”
顾文晖:“……”他其实也不习惯这么客套,可有求于郁子珩,不好太失礼了。
郁子珩知道阙祤对讨人喜欢的少年一直没有什么抵抗力,虽然苏桥这个少年是假的,但脸还是可以滥竽充数的,他决定好好利用起来。
“顾门主,我不客气地称你一声文晖,”郁子珩也举起酒杯,“两位看得起我,今日喝了这杯酒,咱们便是朋友了。”
“你早就该这样了!”苏桥豪迈地和他碰了下杯,一边把酒杯往自己的嘴边送,一边拦着顾文晖,“我来我来,你伤好之前不要碰酒了。”
顾文晖无奈道:“你也说了这酒不醉人,只一杯不要紧的。况且这一杯意义不同,我是一定要喝的。”
苏桥皱着小脸,最终哼了一声,妥协了。他对着阙祤的酒杯重重撞了一下,道:“gān了!”
阙祤哭笑不得。
喝下这杯酒,几人说话便没那么生分了。
“往次问了消息便走,我也都是在附近闲走闲转,夜里就找个客栈住下;”郁子珩道,“这次就不走了,你们可得给我空出间房来。”
苏桥帮顾文晖夹菜,“放心吧,这么大个山头,怎么也住下你了。”
阙祤再次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郁子珩开始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得是对的。
“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令尊的消息,换作是谁都要心烦,”顾文晖轻叹一声,“但愿上天护佑吧。”
郁子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去,有点嫌这酒不够烈。
知道这事让他不好受,阙祤也学着苏桥帮他夹了些菜,以示安慰,“别一个人只顾着喝酒,也吃点东西。”
“你也是。”郁子珩调整一下心qíng,问顾文晖道,“你要问我什么事?是否和你身上的伤有关?”
苏桥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一只脚抬起来踩上椅子边,“那个老王八蛋……”
一直对他包容有加的顾文晖忽然递过来一个盛着三分严厉的眼神,加上这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沉稳,竟有了十分的威严。
苏桥讪讪地放下腿,垂着一颗小脑袋扁着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连酒杯也不敢去够了。
顾文晖眼底又浮上笑意,为他夹了一大块他喜欢吃的香鸭,“说了不许将那些不gān净的话挂在嘴上,你总是记不住。”
“我平常都不说的!”苏桥委委屈屈,喊了那一声后,后边的话简直像是蚊子叫,“这不是心疼你被他打伤了么……”
顾文晖的目光就更柔软了,抬手似乎想摸摸他的头,又想起有外人在,便只在他背上轻轻抚了两下,“我没事,你别一直这么大火气,再把自己气出病来。”
对面的郁子珩看得简直眼热,脑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阙祤这般对答的qíng景。
安抚好了bào躁的小师弟,顾文晖又对郁子珩道:“前些日子我听闻寻教中出了些事,”他犹豫了一下,感觉这像是在揭人家的伤疤,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据说死伤了不少弟兄,连你也被打伤了,不知……”
苏桥憋了一会儿,听他说话吞吐,又憋不住了,“他是想问你,外边的人都说有人在你们寻教的分坛杀了人后会在墙上刻下一朵兰花,这件事是真的么?”
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件事,阙祤抓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担心地看向郁子珩。
郁子珩抿着唇,片刻后才问道:“为什么问起这个来了?”
顾文晖皱起眉头,道:“因为现在在这霜烟山上琼华门中,也有那么一朵被人刻在了墙上的兰花。”

☆、辗转反侧

  郁子珩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哑声道:“在哪儿?”
阙祤看了一眼他的手,怀疑他很可能会把酒杯给捏碎,于是探手过去想把酒杯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郁子珩倔qiáng地不肯放手。
阙祤在想自己要不要掰他手指。
“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去看吧。”才说了这一会儿话,顾文晖已是面露疲色,“而且那兰花……有些门道,可能会很麻烦。”
阙祤最终放弃了,想把手收回来。
这时郁子珩却反追了上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阙祤:“……”
苏桥推开酒杯丢下筷子,站起来去扶顾文晖,“师兄累了,我先送他回房休息了,明日早膳后我带你们去看看那邪门的东西。先不说了,想起来我都觉得头疼。”
郁子珩qíng绪又有些不大对劲,也没顾得上和他们说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师兄弟俩已经走了。
“你还好吧?”阙祤挣了一下郁子珩铁钳一样的手,没挣开。
郁子珩预想到自己那一直认为见不得人的暗疮可能要被人连脓带血地都挖出来,弄得天下皆知,到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阙祤想了想,又道:“发生在你义父身上的事,我觉得不该算是你的错,你应该换个方式重新想想这个问题,不该一味地只给自己压力。”
郁子珩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在我还没弄明白到底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前,他就将外人也卷了进来。”
阙祤点点头,表示理解,“那……能先放开我么?”
郁子珩这才想起这事,拇指在他腕侧摩挲了一下,摆出一脸委屈,“再握一会儿行么?”
阙祤:“……”
虽然这般说,但郁子珩没想cao之过急把人吓跑,还是放开了他,随手抓起酒壶想给自己倒酒,半路又改了主意,仰头张开嘴,直接把壶里的酒朝口中倒。
“明日还有正事,别喝太多了。”阙祤活动着被他攥疼的手腕。
“这酒喝再多也误不了事。”郁子珩放下酒壶,抬起衣袖在嘴边蹭了一下,“我倒是希望有能让人一醉不醒的酒,可惜啊可惜。”
这人心里虽不痛快,但到底有分寸,也没用阙祤怎么劝,便自觉地起身说要早些睡。
方管家一直等在外头,见他们出来,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事先安排下来的房间,吩咐了下人送水到房间里,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退下了。
郁子珩靠在房门边上,幽幽地看着隔壁正要推门进房的阙祤。
阙祤被他看他背脊发麻,扭头问道:“还有事?”
“要不要一起睡”这几个字在郁子珩脑袋里过了好几圈,终于还是被按了下去。他努力牵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没什么,酒劲儿上来了,我chuī会儿风。”
那酒有什么劲?阙祤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道:“别太久了。”
郁子珩嗯了一声。
阙祤便推门进去了。
他不知道后来郁子珩又在门外站了多久,沐浴后睡下,朦胧中似乎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水声,他还迷迷糊糊地想,这时候才洗,水早就凉透了吧?
次日阙祤从房里出来,就看见郁子珩手里握着一小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杂粮,正在院子里喂被食物吸引大着胆子飞下来的鸟儿。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郁子珩回过头来,“起了?”
阙祤在他眼里看到了血丝,不多,却足够让这人看起来憔悴不少,“一夜没睡?”
“睡不着。”郁子珩掂了下手上的杂粮,朝他那边递了递,“要不要试一下?小家伙们挺可爱的。”
阙祤摆了下手,看他继续喂了会儿鸟,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顾门主他们起了没吧?”
郁子珩稍显意外地看他,听出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说那两个人起了就可以早点去看那兰花,也省得自己一直在这里心神不宁地等了。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关心,郁子珩振作了些,觉得就算一大堆坏事找上了自己,有这一件好事,就什么都值了。
“也好,去看看。”他把手上的杂粮一下都洒在了地上,笑容比昨晚明朗了不少。
他二人才出了居住的小院,便见方管家走过来,说他们家少爷有请。
郁子珩和阙祤跟着方管家到了主人家的院子。
院子里边有一张两臂多长的方形石桌,上头摆了各种各样的点心,还有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以及几道淡雅的小菜。
苏桥坐在石桌后头,看到他们进来,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无jīng打采地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吃完了我带你们去看那兰花。”
“顾门主呢?”郁子珩问,“你脸色看着怎么也不大好?”
苏桥吸了两下鼻子,道:“他这伤有点折磨人,好好睡到寅时,不知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起来。我陪着他折腾了大半宿,他这会儿才睡了。”
要是以前,听他这么说郁子珩一定不会往旁处想,但这会儿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昨夜里没说出口的邀请来,很想问苏桥一句,他半夜里不舒服,你是怎么知道的?以顾文晖的xing子,这种事应该不会特地告诉别人才是,除非……
郁子珩知道自己的表qíng已经离题了,掩饰地低咳了一声,心想等顾文晖好点了,应该向他讨教讨教经验。
苏桥既然说了不吃,阙祤想着郁子珩心里一直揣着这事连觉都没睡,应该也没心思吃,便道:“那就先过去看看吧,回来再吃。”
这一来一去再对着兰花琢磨上一阵,只怕半个时辰都不一定够用,郁子珩知道阙祤有时不时胃痛的毛病,舍不得他受罪,拉着他在桌边上坐了下来,“一宿我都等了,哪还差这一会儿?不急,吃饱了再去。”
苏桥表示同意,“吃吧,不然等你看了那东西之后,恐怕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两人都有些好奇,不过谁都没问,反正很快就能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桥无所事事地等着他们两个的时候,被阙祤好说歹说地劝了,也吃了两三块小点心,却是半点滋味都没品出来。
郁子珩知道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见阙祤听话地喝完了自己给他盛的粥,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便道:“行了小子,你快带路吧,然后早早放了你,让你去陪你师兄。”
苏桥果然一下从椅子上窜起,冲那两个人一招手,“这边这边。”
阙祤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嘴和手,站起来跟上去,问郁子珩道:“他走不开的话,怎么不叫别人带路?”
苏桥听到了,回头道:“那东西真是太邪门了,要不是因为它,师兄的伤也不会这么重。师兄已经把被老贼刻了兰花的那座院子立为禁地,不准任何弟子靠近,连我也只能送你们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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