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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番外】(9)


郁子珩哭笑不得,眼见着他第二壶酒也要喝gān,只好再次劝道:“酒有的是,我不和你抢,你不用喝得那么急,不然……”
“什么?”阙祤把酒壶用力放在桌上,壶盖都震了起来,他也不管,就横眉怒目地瞪着郁子珩。
得,喝醉了。
郁子珩看着他双颊上泛起的微红,觉得这人难得多了几丝人间气,本就不俗的容貌也愈发耀眼了起来。他无奈笑了笑,伸手想要把酒壶从对方手里抢下来,“好了,我答应你,等你助我顺利练成了‘博元修脉’的第一层,我亲自带你四处玩玩,怎样?”
阙祤死死抓着酒壶,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不信。
郁子珩头疼。
阙祤嫌他烦,两口把这一壶酒也喝完,站起来想要坐得离他远一点再继续。可也不知是不是许久未曾喝酒了,酒量竟比从前差了许多,他才站起来,就感觉头一阵阵发晕,面前的东西也都出了重影。
见他晃了两晃就要跌倒,郁子珩忙站起来把人扶住,“不让你喝那么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阙祤推他,手上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给我……酒……”
“给你给你,在楼上呢,我带你去拿。”郁子珩连哄带骗地拖着人往外走,把他一只手臂甩到自己肩上,帮他撑着身体,自然而然地单手扶住他的腰,“大男人家,怎么瘦成这样?”
阙祤身高不及郁子珩,兼之酒劲儿上来后双腿发软站不直,这种手臂被架那么高的姿势就怎么都不舒服。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动作就更大了,嘴上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不老实我要打人了!”郁子珩带着他才走到珠帘处,被他闹得没办法,一边假意吼了他一句,一边暗自感叹自己脾气是真不错。
阙祤背脊挺了一下,忽然不闹了。
“这就乖了。”郁子珩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嗯……”阙祤低吟一声,身体迅速弯下去,一只手抓住面前的珠帘,另一只手费力地从郁子珩肩上抽回,抵在胃部。
郁子珩下意识接过他下滑的身体,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自己一身病还不在意,才好了几天,这么喝法,不难受才怪。”
许是不舒服得厉害了,阙祤安安静静地动也不动,慢慢闭上迷蒙的双眼,皱着眉往郁子珩怀里缩了缩。
淡淡的清慡气息靠过来,郁子珩晃了下神,差点被台阶绊到。他低头看了眼不断发出隐忍的呼痛声、平日里表现得无比坚qiáng醉酒后却尤为脆弱的人,心里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qíng感来。
是……同qíng吧。
对他,也对多年前的自己。
郁子珩想起他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骄傲与倔qiáng,还有不得不屈从时的无助与愤怒,这些qíng绪他表现得都不明显,却在自己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
这个人,阙祤,让自己想到了许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想起了那时的自己孤单绝望的感觉。
抱了阙祤上楼,将他放在chuáng上,为他褪掉外衫鞋袜盖过被子,郁子珩一个人耐心地做着这些,一点想要叫人来的意思都没有。
今夜也想静一静,不想讲话,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
阙祤蜷着身子,一只手死死攥着被角,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哼,显然依旧不舒坦。chuáng所对着的地方是一扇极其宽大的窗口,没有窗扇,只有一层薄薄的纱幔遮挡。皎洁的月光透过纱幔洒在他脸上,郁子珩瞧见,他双颊上才浮上来没多久的红晕已褪了个gān净,苍白更甚初见。
发了一阵呆,被阙祤翻身弄出的声音打断,郁子珩捏了捏眉心,走到桌边去摸了摸茶壶。
壶身还是温热的,应该是那些婢子离开前才换过的。郁子珩取过杯子倒了一杯水,又折回到chuáng边坐下,拍了拍阙祤的手臂,轻声唤道:“阙祤,醒醒。”
阙祤根本分不出jīng力来理他。
郁子珩只好又凑近了些,将人直接给拉了起来,“醒醒,把温水喝了,你会舒服些。”
阙祤紧闭着眼睛,随他怎么叫也没反应。
“让我伺候你,你可真是荣幸。”郁子珩咬牙嘀咕着,从他身前挪到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胸前,qiáng行把那一杯温水给灌了进去。
阙祤咳了几声,勉qiáng将眼睛睁开一条fèng,扫了郁子珩一眼就又闭上了,身体朝旁边滑去,再次蜷成一团。
“还疼么?”郁子珩忍不住问了一句。
阙祤似乎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又痛得厉害了。
郁子珩摇了摇头,扬手把水杯朝桌上丢去。
杯子打着旋飞回水壶边上,发出低低的碰撞声,却没有歪倒。
“难得碰上我发善心的时候,你就好好感激我吧。”明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进不了阙祤的耳朵,郁子珩还是如此说道。他将阙祤身上的被子向下拉了拉,拿开那抵在胃部的骨节分明青筋必现的手,在他重新按上去之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用了内力帮他一下一下小心地按揉。
这带着点热度又力道适中地按揉很快见了效,阙祤起初还扒着他的手,没过多久两只手就服帖地垂了下去,皱起的眉头也一点点舒展开来,不下一盏茶时分,呼吸也绵长起来,终于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又多帮他按了一阵,郁子珩才收回手,把被子重新拉上来,一个人出了门。
清风,白月,鸣虫,夜色正好。
可惜郁子珩没心qíng欣赏这些,他沉默地看了一阵远近的山石树木湖泊亭阁,双拳一点一点握起,终是忍不得,纵身从听雨阁上一跃而起,运轻功鹰隼一样疾掠了出去。
鬼魅一般奔了一大圈,胸中积滞的郁气才总算驱散了些,他轻飘飘地停在镜水湖的湖心凉亭上,竟没惊动半个来回巡视的教中弟子。
此处正对着阙祤的听雨阁侧身,虽有些距离却不算太远,加上凉亭建得也高,以郁子珩的目力,站在这上头竟能看到那纱幔后的人隐约的轮廓。
若是房里点着灯,是不是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郁子珩在亭檐上坐了下来,轻叹道:“阙祤,你许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救命之恩

  “小子,别睡了,起来把药喝了。”
迷迷糊糊地,这声音传进耳朵里,有些上了年纪的沧桑味道,又满含慈祥。阙祤费力地掀开眼皮,半天才看清楚chuáng边坐着的老人,哑着嗓子道:“陈叔,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早什么早,你看看外边日头都多大了?”陈叔掀开他的被子,从chuáng头的矮柜上端过一碗深褐色的汁液,“把这喝了。”
“那是什……”他坐起一半,就感觉头疼得快要裂开,抽了口气,下边的话没说出来。
陈叔摇了摇头,眼里又多了几丝心疼,“小子,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是日子是这样,你总要过下去不是?你身上有多少毛病自己不清楚么,何故还要这般喝酒作践自己?”
阙祤总算坐起来,微微笑了笑道:“一不小心酒喝多了些,陈叔别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陈叔撇嘴,“我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我自己的身子。”
“那是什么药?”阙祤从他手里接过碗来,“我以为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用再喝药了。”
陈叔道:“你身体里积攒了一些毒物的毒xing,长此以往必要腐蚀你的心脉,不除不可。然而你中毒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毒素潜伏得深了,过了最佳的bī毒阶段,想要除去并不容易,我便弄了这碗药,帮你把渗入经脉xué道内的毒都给你引出来。”
阙祤:“……”
“怎么?”
阙祤gān笑,“陈叔,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这不是闹着玩,对于现在不能运功的他来说,毒潜伏下去反而是好事,不然引出了毒又不能bī出体外,那罪可是够他受的。
“好什么好,晚一天bī毒,你的五脏六腑就要多受一分伤害,你就那么嫌自己命长么?”陈叔厉色道,“喝了!”
“可是我……”
“bī毒的事不用你cao心,”郁子珩从外面走进来,“陈叔既然把药给你送来了,那自然是后边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阙祤抬头看着他,宿醉后的憔悴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什么安排?”
“我来帮你bī毒,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助我练功的报酬,行不行?”郁子珩扬了扬下颌,“凉了药xing就不足了,快趁热喝。”
阙祤怔了怔,就那么gān瞧着他,没了下一步动作。
“快喝!”陈叔催促,“教主肯帮你,你还不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阙祤这才回过神,迟缓地答应一声,把那碗极苦的药给喝了下去。
陈叔接过碗站起来,又递了杯水给他,“今儿你且空腹一日,要不吃进去的东西准保也会被你吐出来,折腾得你更难受。为了多清出些你体内的毒,我药下得猛,估摸着这就要见效了,你随教主下去准备着吧。”
“怎么准备?”阙祤喝完了水,觉得嘴里没那么苦了,才扶着昏沉沉的脑袋从chuáng上下来。
有了郁子珩的吩咐,那些婢子在阙祤起身前都不敢进来伺候,柜子上丢的外衫还是昨晚郁子珩扒下来的那件,阙祤顺手拿过来,披在身上。
“……老老实实坐着就成!”陈叔往外走,“bī完了毒要泡药浴,我去叫人烧水准备药材。”
阙祤把散乱的头发糙糙拢到一起,用发带简单束了起来——发带还是当初在长宁宫的时候莲儿给的,他从前习惯了就那么随意地披散着。跟在郁子珩身后下楼,阙祤才迈出两三个阶梯,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不走了。
郁子珩回过头来,“怎么了?”
阙祤有些尴尬地躲闪着他的目光,“那个……昨晚上我……”
“喝多了。”郁子珩直白道。
阙祤:“……”
郁子珩笑笑,“放心,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也没怎么闹人,酒品还不错。”
阙祤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可惜什么也没想起来,“是你叫人送我回房的么?多谢……”
“你还真谢对人了,”郁子珩继续往楼下走,“是我亲自送你回房的。”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便只跟着他继续往下走,阙祤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经过昨晚醉酒的那件事,与郁子珩的关系一下子就近了许多一样。是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能得他信任的话了?有可能是什么呢?阙祤专注地思考着,刚够到下一级阶梯的腿不知怎地打了个颤,脚步一个不稳,差点扑到郁子珩背上。
郁子珩敏捷地侧过身体,这本是本能的反应,不想这样一来阙祤失了阻挡,竟险些从他面前擦过,滚到楼下去。他又迅速伸出手来拉住阙祤的小臂,无语道:“我说你挺大个人了,走路能不能专心点,还没过了摔跤的年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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