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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_山人道闲【完结】(128)

  一股无声的疼痛从心底升起,谢临泽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他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qíng绪,“我已经决定了。”

  他将胳膊从许延的手里挣脱,转身推开门,他知道身后许延在看着他,却没有回头,转向隔壁屋再关上门,整个人蓦地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北娆的夜里没有一丝光亮,暗无天日,他背靠着木门,紧紧捂住嘴巴,压抑住咳嗽的声音。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堵墙,夜深人静,都没有睡下,窗外传来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许延走出去,从信鸽的腿脚上拆下信,进屋对着烛火打开,信上有白驹门的印记,但却是周垣的字迹,写着:许夫人重病,药石罔效,已经时日无几,速归。

  屋里静到了极致,许延的手指颤抖起来,无意识地捏紧了纸,他像是没有看懂,又把纸上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

  然而字迹没有丝毫的变化,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事实。

  一夜过去,早上天色依旧昏暗,风雪jiāo加,许延推开隔壁屋的门。

  谢临泽抬起头,看着他走进来,许延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收拾起来衣物,将放着扳指的匣子扔进包袱里。

  谢临泽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什么,“你要走?”

  许延直起身,慢慢吐出一口气,并没有看他,“我累了。”

  屋里顿时死寂一片,空气像是完全被抽离,只剩下僵硬的凝滞,谢临泽显然愣了愣,像是过了数息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感觉一股浸入骨髓的冰冷,攀沿上脊背,令人只想发抖。

  他扶着桌角撑住身体,挪开视线,没有再去看对方,像是确定般,重复一遍,“你要走。”

  “是。”许延的话丝毫不留qíng面,甚是冷淡,“没有人会一直追着你走,也没有人会一直等你,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无法gān涉,我们就各走各路。”

  谢临泽蹙紧了眉,又刻意地让自己松开,摆出一副平静的姿态,没过一会儿又低下头,“嗯。”

  许延继续收拾衣物和gān粮,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几件东西,只不过这个过程仿佛过得极慢,谢临泽没有再出声,也没有阻止他。

  很快,许延头也不回地拿着包袱推开门,外面的风雪涌了进来,他的脚步顿了顿。

  谢临泽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唇,‘能不能留下’这句话不断徘徊,但嗓子像是被堵住,gān涩至极,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最终人影离开,那扇门关上了。

  谢临泽独自站在原地半晌,脚下沉重得像注了铅,冰冷宛若cháo水淹没而来,他似乎有些想笑,自嘲的笑容还没有成形,便如同脆弱的雾气散开。

  男人渐渐抿紧嘴唇,忽然向外走去,推开门,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许延已经离开了,马蹄印在风雪之中模糊不清。

  谢临泽从一旁牵了马,飞快地翻上马背,向马蹄印延展的方向追去。

  路上风雪盖地而来,迷乱人眼,他不知道追了多久,只见到满目的白,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彻底辨不清方向和道路。

  手指冻得裂开,嘴唇是失去血色的青白,谢临泽却像是没有察觉,只顾着朝前方奔去,不断地催促着马匹前进,在疾驰中马匹不慎绊在了石头上,顿时发出一声嘶鸣倒下,马背上谢临泽毫无防备地被甩下,摔在地上滚了五六圈停下。

  狂风从四面八方涌动,chuī得衣袍飒飒作响,撑起身体的胳膊微微颤抖,剧痛侵袭而来,谢临泽足足过了半晌才恢复意识,抹gān嘴角流出的血液。

  他站起身,衣衫单薄,身影渺小,眺望远方,前路已经再也看不清了。

  第100章 生路

  到了这一刻, 他忽然想起昭德帝曾对他说过的话,那会儿他意气顽劣,感qíng用事惹了乱子被罚跪在祖祠。

  父皇没有打骂, 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任xing妄为可以, 轻贱自身也可以,你生在权利的巅峰, 所作所为皆倚仗于此,皇权天授, 理所应当, 可你总要认清你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谢临泽已经记不清了。

  父皇的声音继续在脑海中响起:“你所处的位置,只容得下一个人,并非百无禁忌, 追寻得不到的东西,例如愚不可及的感qíng,只会蒙住你的眼睛,让你越走越远, 转过身,唯有属于你的权利是真真切切存在。”

  ——

  岭北巍峨高耸的城墙上,数十个士卒轮流巡守, 石道间堆着弓箭、火盆等物,其中一个士卒看见远方一个黑点弛近,连忙放出警告,楼上立刻持弓对准下方。

  沉重的城门向两边打开, 一队黑甲骑兵训练有素地包围住来者,领头的副将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矛喝道:“来者何人?”

  谢临泽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雪花,对指向他兵器视若无睹,抬起僵硬的手抹了一把脸,他从马背翻身下来。

  这些驻守在岭北的斥láng铁骑都在处置袁轩峰时见过他,旁边立刻接连响起惊讶的喊声,“是陛下?!”

  “皇上怎么会从关外过来?”

  “难道是庞将军有消息了?这几日风雪这么大,路上险阻,陛下怎么独自来此?连个扈从也不带……”

  一伙士卒惊愕过后,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谢临泽冷得说不出话,边往前走,边抬了抬左手。

  士卒们又起身跟上他的步伐,见谢临泽像是冻僵了,匆匆忙忙地簇拥上来,为他披大氅,招呼卫兵快去拿手炉。

  “不必麻烦。”谢临泽的身体总算恢复一些,尽管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庞清不在,你们如今是谁主事?”

  士卒们中走出来年轻的将领,拱手道:“回陛下,末将郑均原是庞将军的副将,现在暂代管辖岭北一应事务。”

  谢临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由你来顶替庞清的职务。”

  “是。”

  “即刻传令,斥láng铁骑以及岭北驻军集结候命。”

  “是。”

  谢临泽转过身,进入城门,大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士卒们引着他往里走,在屋里端进几个火盆以供取暖,不一时又有士卒在外间道:“陛下,几个将领已经到齐,正在外等候。”

  谢临泽将手放在火盆架子边烤暖,目光定格在墙壁上的羊皮纸地图,上面绘着北地一带山川地形。

  其中有不少因为缺少具体勘察而模糊的地界,但是他在北娆待这么久,又从王城一路来到岭北,大概心里有了盘算。

  正和这些将领商议如何防御敌军偷袭的事宜,帘子被士卒匆匆掀开,“禀陛下,城外有一个北娆人求见……”

  桌对面一个将领怒喝:“北娆人求见还来通报什么?还不赶紧杀了!”

  “但是他自称见过季首辅!”士卒连忙把话说完。

  谢临泽手上的兵棋咚地掉落,视线从沙盘上移过去,“传他进来!”

  不过片刻,一个浑身褴褛布满伤口的北娆人被士卒押进来,谢临泽一眼认出他是赫连丞身边的亲卫,示意士卒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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