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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俯首_山人道闲【完结】(52)

  “否则,你的下场会是……”许延顿了顿,“你不会想知道这种下场的,知道后果很严重不要犯就行。”

  叶流州眉目弯弯:“你说了算。”

  两人一直待在屋里也不觉无聊,许延在纸上规划起对付袁轩峰的计划,细细思索着,叶流州捧了本杂书看。

  晚些时候去许延端了饭菜,又唤小厮将搁在厅里的金银财宝装箱收起来。

  他们用了饭后,天色昏暗下来,许延铺好被褥,招呼翻着书的叶流州睡觉。

  叶流州从椅子上跳到chuáng榻上,向后一倒,陷入绵软的被褥中,翻过身托着下巴,继续把剩下一点的书看完。

  直到桌边蜡烛燃到尾,屋里的光线将灭未灭,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延,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额上渗出汗珠,鬓发cháo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坠入了一场挣脱不开的梦境中。

  “许延?”他唤了一声。

  男人并没有醒,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幼年时的一场大雨中。

  那个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季延,随着昭德帝的一道圣旨,陪太子伴读的小公子们都陆续被长辈接走了。

  从宫里回到家中不久后,季六便听闻太子殿下大病的消息,他坐在花园的石阶下,苦苦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去宫中看望一下太子,毕竟两人相识一场。

  他从药房里找出平日里给母亲治病的药材,包起来塞进怀里,天不亮便爬上了季老太爷的马车底下,他的身形矮小,可以窝在隔板里不被发现。

  忍着凌晨寒冷的天际,直到马车向宫里进发,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进宫后季六趁人不注意溜下马车,朝东宫跑去,却被殿前的禁军拦下。

  “什么人?!”锋利的矛尖对准了季六,他咽了下唾沫,报出自己的身份。

  禁军走了一个进殿通报,随后谢临泽的身形出现大殿前,顺着高高的石阶一步步走下。

  雷电在厚重的云层中不断翻涌,大雨将周遭的一切事物渲染成灰蒙蒙的颜色,地面水流成河,豆大的雨滴漫无边际,落在水中溅开一个个水花。

  季六浑身都湿透了,见着他从怀里掏出药递给他,声音稚气,还带着重逢的一点的喜悦:“殿下,吃了药病就会好起来的……”

  那药材在他的手上还没有递出去,便被对方狠狠地打落在地,浸泡在水中。

  季六愣了愣,顾不上看对方的脸色,连忙把药材捡了起来,“湿了就没法用了……”

  他有些láng狈地抬起眼睛,去看谢临泽。

  不知何时,围在这边的禁军远远地向后退去,似乎在忌惮着些什么。

  谢临泽站在他对面,也没有打伞,不过一会儿衣袍便赘满了雨水,说不上来谁比谁更láng狈。

  他的头发cháo湿地贴在脸上,眼眸盯着他的动作,神色复杂晦涩,久久的,他才开口,声音异常嘶哑:“谁允许你进宫的?”

  “我自己来的……”季六有些手足无措,手指捏着衣角,看着对方,莫名地从他身上感到一股黑暗的、近乎绝望的气息。

  “我听说你病了……”他嗫嚅着道。

  谢临泽嘲讽地笑起来,目光极其冰冷,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能治好我的病吗?宫里有无数太医,需要你来为我治病?!”

  季六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谢临泽,他茫然无措,原本攥得紧紧的手指无意一松,药材撒落了一地。

  谢临泽扫了一眼,满是恶意地勾了勾嘴角,道:“六公子,你认识字吗?怎么抓的药?季家公子饱读诗书、文思敏捷,独独是你季六最为无能,丢尽了家族颜面——怎么?这种表qíng看着我?你难过了?”

  “没有……”季六扁着嘴巴,低下头摇了摇脑袋,“没有难过……”

  谢临泽继续冷笑道:“六公子,你既无传召,又无令牌,是谁给你的胆量私自入宫?你是不是觉得陪在我身边,当了几天的小宠物,就以为与我感qíng甚笃,攀上太子能够为所yù为了?为何不掂掂你自己是几斤几两?!”

  季六愣愣地看着他,眼眶通红,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可是、大宴北娆来使那天,是我从水里把你救出来的!宫女说,是你守了我一夜,我以为、我以为你至少把我当做朋友……”

  谢临泽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两个人在大雨中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神,许久,他才道:“我没有朋友。你更不配做我的朋友。”

  他松开手,把季六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道:“记住,你我身份殊别,没有一丝一毫的gān系。再敢进宫,按律当斩。”

  季六跌坐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只觉得寒冷的雨水渗透进了骨子里,把他整个人冰冻住。

  巍峨宫阙,殿台广袤,偌大的天地笼罩在灰暗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漫天的雨丝把那段记忆洗得近乎褪色,然而雨过天晴,阳光肆无忌惮的穿透进来,落在窗下的一排兰糙上。

  许延和叶流州在袁府住了几日,三门比试的过后,这座府邸似乎更加忙碌起来,仆从们更加谨慎从事,常有商贾、甲兵络泽往来,就是夜里也经常响起奔驰的马蹄声,颇有几分山雨yù来风满楼之感。

  叶流州睡醒后,拉开竹帘,向窗外看去,只见鸽子、鸿雁腿脚上绑着信函,在天上飞来飞去。

  他披上衣袍,走出屋,倚在门框上晒太阳,转眼见到许延坐在亭下,便问:“今日怎么没去万泓那当差?”

  许延为了避免引起袁轩峰的怀疑,还如原先那般在万泓手下当护卫。

  “他大概觉得我并不怎么好用,又重新提拔了个剑客做贴身侍卫,我暂且派不上用场,便回来歇着。”许延面前是散落满桌的竹骨,他调整着主架,神色非常专注。

  昨晚下了一夜雨,早上太阳一出来,蒸得地面只剩下几个小水洼。

  叶流州因为照she而来的阳光眯起眼睛,注视着许延的动作,笑着问:“怎么又做起纸伞了?是要在岭北卖伞为生吗?”

  许延没有说话。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叶流州正yù走过去,忽然听见许延的声音传过满庭花糙递来:“送人。”

  叶流州微微一怔,耳边是似乎响起当初在乞巧节阿仲说的话。

  “在我们这里,纸伞都是用来送给心仪的人,只有哥哥,做一车纸伞拉去卖。”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淡了下去,开口道:“许延……”

  你是不是想把纸伞送给……

  后半句话还没有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荆茯苓和荆远出现在门外,她向两人招了招手,道:“赶紧来,袁将军有要紧找我等。”

  许延把竹骨收起来才向前走去,冷冷道:“斥láng铁骑已开到岭北后的羽水,倒还真是一件要紧事。”

  他注意到叶流州还站在原地,回过头,“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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