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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新衣_风荷游月【完结】(61)


李鸿说她有事可以给卫沨传信,她才不传呢,谁让他说也不说一声就回去了。苏禧把香料都掰好后,添进博山熏炉里,待里面慢慢散发出清幽的香味,这才走去一旁的高面盆架前洗了洗手,不再想这回事了。
*
七月初一这一日是苏老太爷的七十高寿,府上来了许多人。
寿宴办得很热闹,老太爷为人谦虚,与人为善,便是如今致仕了,也有许多朝廷官员过来给他贺寿,几乎半个官场的人都来了,把将军府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昭元帝命身边的常公公来送了老太爷一尊白釉鹤鹿仙人雕像和一座红珊瑚盆景,老太爷赶忙把常公公请进了府里,感激道:“陛下还记得老臣,老臣深感荣幸。”
常公公道:“苏将军别这么说,陛下时常在咱家跟前念叨您,说您屡立战功,边关好些地方听见您的名字就胆怯。如今您致仕了,朝中一时找不到人填补您的位子,陛下为此还常常苦恼。”
老太爷道:“是臣这把老骨头不争气……”
常公公忙道:“苏将军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咱家说句僭越的话,陛下如今可是对府上的二爷寄予了厚望……”
常公公没有久留,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老太爷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除了常公公外,威远将军吕驰也来了,他算是老太爷的半个徒弟,对老太爷颇为尊敬,今日特地带着一双儿女来向老太爷祝寿。
老太爷高兴地瞧着吕江淮,道:“江淮都长这么高了,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
吕江淮和吕惠姝上前拜见了老太爷。
上房里头热热闹闹的,老太爷腿脚不大方便了,所以寿宴就没有设在前厅,直接摆在chūn晖堂了。苏禧领着吕惠姝去了院里的西厢房,两个小姑娘说说私房话,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早上。
用过午膳后,威远将军府的人告辞离去,吕江淮过来西厢房接妹妹回府。他站在廊下,看着门边穿娇绿色裙子的小姑娘,按捺住心头的激dàng,抱了抱拳,道:“多谢苏九姑娘招待小妹。”
因着今儿是老太爷寿辰,苏禧心qíng不错,面上含笑,声音甜濡道:“吕大哥不必客气,姝姐姐是我的好姐妹,招待她是应该的。日后得空了,吕大哥和姝姐姐记得常到将军府做客呀。”
吕江淮瞧着她娇甜可人的笑靥,愣了一阵儿,点点头道:“好……”
话说到这里就该走了,可吕江淮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舍不得挪动一步。他几番张口,想找点什么话题,但是又觉得都不太合适,一张俊脸很快就急红了。
苏禧见他yù言又止,以为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问道:“吕大哥想说什么?”
“九姑娘……”吕江淮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人从廊庑那头走来,尚未走近,便听见对方叫了一声“幼幼”。
吕江淮转头看去,只见傅少昀一袭墨绿锦袍,眉目疏朗,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苏禧道:“少昀表哥怎么又回来了?”
傅少昀道:“方才落了一样东西,这才回来取的。”
苏禧恍悟,问他落了什么东西,落在哪儿了,就忙让听雁与听鹤帮他找去了。此时将军府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廊下没有多少人,他们站在这儿多少有些突兀,苏禧便问傅少昀可要到厢房里等候。
傅少昀笑了笑道:“那就不客气了。”说罢,朝一旁的吕江淮行了一礼,“吕兄也在。”
吕江淮回以一礼。
苏禧向吕氏兄妹二人道别后,便领着傅少昀进了屋。
吕江淮望着傅少昀的背影,脸上的飞红褪去,双眸也慢慢变的清醒。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当晚,苏禧倚着金银丝妆花大迎枕,半躺在美人榻上看书,书里却夹了一封信,正是今日傍晚清露趁人不备地送给她的。苏禧正纠结着要不要看,一方面卫沨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另一方面……她还没消气呢。
苏禧把书阖上,放在翘头案上,先去屏风后头洗了个澡。
梳洗完毕后,听雁给她擦gān了头发,她趿着绣鞋走到桌案后面。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打开了信。
听雁已经知道了她和卫沨的事,所以苏禧看信的时候就没有避着她。
卫沨的字迹行笔果断,飞动洒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透过纸面都能感觉到他的qiáng势。信上前半段写了他回封地的理由,中间简单地写了写他这阵子的生活,到了后面,苏禧越看脸蛋越红。
卫沨真是太大胆了,居然在信里写这么露骨的话,还说什么“思之如狂”……苏禧qiáng忍着把信塞回去的冲动,勉qiáng看到最后,卫沨总算正经了一些,说他七月七日之前一定会从封地赶回京城。
七月七日,正是七夕乞巧节。

第64章 风标修洁

老太爷的寿辰刚过去两天,府里就出了点事。
先是殷氏发现府中这几日的账册不对劲,平白无故地少了好几千两银子。
再是二老爷苏扬qiáng占了上司户部侍郎的妾室,还在外头替那名妾室置办了宅子,养了好几个月了。如今被户部侍郎发现了,户部侍郎大怒,要以逃妾的身份将那名妾室打杀了。
可是那妾室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苏扬子嗣单薄,唯一的一个儿子苏祰又是不成器的,自然十分看重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只盼是个儿子。
苏扬便向户部侍郎求qíng,绕了那妾室一命,户部侍郎不肯同意,这件事就闹到了老太爷这里。
与此同时,殷氏又查出账册是被二房的人动了手脚。原来自从殷氏扣了二房两个月的月例后,二房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郭氏便想了个主意,在账册上作假,偷偷拿了库房的银子。本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却不想殷氏看账看得如此细心,不出几日就发现了端倪。
如今事qíng被捅出来,郭氏非但不反省自己的作为,反而先责备起苏扬养外室来了。
两人在上房争吵,老太爷生生被气得再次中风了。一时间上房里乱成了一团,殷氏赶忙着人请郝大夫,苏老太太敲着龙头拐杖直骂二老爷和二夫人,却不解气,举起拐杖狠狠地打在了苏扬身上,道:“混账东西,老太爷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老太爷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苏家就当没养过你这个儿子!”
二老爷自知有错,跪在老太太身前一声不响。
“还有你。”老太太指着郭氏道,“苏家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竟然让你偷到自家身上来了?你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不好好教养他们,成日心术不正,我苏家怎么会招惹来你这样的媳妇?”
老太太这回是气得狠了,以前顾于qíng面没说出的话,今日都骂了出来。
郭氏脸色惨白,不服气地嘴硬道:“蓉姐儿和芸姐儿都要出嫁了,二房的开销大,老爷每月的月俸本就不多,大嫂却又克扣二房的月例,儿媳也是没办法……”
老太太怒道:“你给我闭嘴。”
不一会儿郝大夫来了,老太太嫌他们两人在这里碍眼,便让他们去祠堂跪着。
殷氏给老太太顺气,忧虑道:“娘,您消消气。爹气倒了,您若是再有什么事怎么办?”
老太太缓和了半天,仍是没有缓和过来,一想起二房就生气,“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这头,郝大夫给老太爷诊了脉,又看了看脸色,过了许久,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老将军这次中风比上次严重得多,怕是不好医治,恐有xing命之忧。我不敢妄下定论,一切等老将军醒来之后再看吧。”
老太太从外面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扶着殷氏的手一软,两眼一闭就厥了。
殷氏慌道:“娘!”
大老爷苏振远在关外,二位老人又纷纷病倒了,二房捅出来的篓子尚未解决,那边户部尚书还等着讨一个说法。殷氏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一人掰成几个人使,不过一天下来,整个人就好似憔悴了一圈。
*
苏禧听说了上房的事,从族学回来顾不得换衣服便赶去了秋堂居,进了屋里,见殷氏疲惫地半躺在妆花迎枕上,额头上覆着巾子,脸色很是苍白。她心里一惊,慌慌忙忙地上前道:“娘,您怎么了?”
殷氏缓缓从榻上坐起,安抚她道:“娘没什么事,只是太累了,躺下歇一会。”
苏禧道:“祖父和祖母怎么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听了个大概,不知道具体事qíng。
殷氏便将今天的事详细跟她说了。
苏禧听罢,沉默了许久。上辈子没有苏凌芸这一遭,殷氏就没扣过二房月例,郭氏也没有擅自改库房的账册。更何况她记得上辈子祖父只中过一次风,就是她十岁那次,后来祖父的身子骨渐渐好了,一直没什么大问题,便是自己死的时候,他仍活得好好的。所以她完全没料到祖父会再次中风,而且听起来比上回还严重。
在苏禧心中,老太爷是一位很好的祖父。他对三个儿子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但是对孙儿孙女们却很和蔼可亲,尤其是对自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溺爱了。
旁人家的祖父都喜欢孙儿,兴许是苏家的姑娘太少,苏老太爷就只喜欢孙女。小时候苏禧被二房和三房的几位哥哥欺负了,老太爷就把她护在身后,拿着棍子,替她教训苏祰和苏祤那几个调皮的男娃娃。
如今听说老太爷接连中了两次风,苏禧既是担心又是不安,“祖父醒来了吗?娘,我想去看看祖父。”
殷氏道:“眼下你三婶母正在跟前伺候,郝大夫也在为老太爷施针,若是老太爷醒了会差人来告诉咱们的。你就别去跟前添乱了,明日一早我再带着你过去。”
苏禧虽然担忧,但是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苏禧和殷氏去了上房。
老太爷虽然醒了,但是神智却不大清醒,也不会说话,三夫人郁氏给他喂药,他也吃不进去。最后是郝大夫命人拿来了一个竹管,才勉qiáng喂老太爷喝下了药的。
老太太在一旁哭道:“这是造了什么孽……”
苏禧站在chuáng头看着不能动弹的老太爷,鼻子一酸,泪珠子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她跪在chuáng榻上,握着老太爷的手叫了好几声“祖父”,老太爷却没什么反应。
过了许久,老太爷才艰难地抬了抬右手,举到她面前,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苏禧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了。
苏禧一直以为老太爷身子还硬朗,便是上次老太爷中风,她也没这么担心过,因为知道老太爷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这一回,她却不确定了,连郝大夫都说不准,加之老太爷又是这样一副模样,着着实实把她吓坏了。她趴在chuáng头哭了许久,最后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殷氏担心她把眼睛哭坏了,这才让苏礼把她抱回了花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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