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在里面吗？”
阿九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从前也是如此，他即使做了错事，林中鹤也从不怪他。
他总把这些错误归结于定数。
阿九从前去他房间传递消息时，常在他房中闻到檀香味儿，从前只以为他家公子信佛。
后来他去大天佛寺为他家公子求了个平安符，林中鹤也收了，他便更加笃定。
直到林管家在见他抱着一沓子佛经要去给林中鹤时，好心提醒了他，林中鹤并不信神佛。
他那时愕然，说公子不是常常将定数这些东西挂在嘴上吗？
林管家叹了一句，道：“江湖上有几个人是信神佛的？富人信佛为安，穷人信佛为财，江湖人信佛能为什么？他们不求安，不图财，所以江湖人大都不信的，江湖上的不幸人太多了，他们从未受到过庇护，自然也就不会信神佛。什么定数不定数，不过是开解自己的话罢了。”
阿九眼前一片模糊，隐约可见林中鹤转头离去的身影。
门并没有关。
林中鹤进去的时候还是顿住了脚。
然而还是没停留多长时间。
其实早该解决这事了。
他明明瞧不见，却还是认命似的闭了眼。
卢照水在绞自己头上的发带，所以他很容易就捕捉到了他的位置，面向他站着。
两相无言。
卢照水此刻看到人，千言万语又堵在喉咙里了。
林中鹤勉强笑了一下，到底还算得体，唤了声：“寻朗兄。”
卢照水没说话。
等待卢照水回答的时间并不算长，却叫林中鹤恍惚觉得日长如小年。
等不到他的话，林中鹤像个遭审判的刑犯，被下了最后通牒，在心中呼了口气，竟然有些尘埃落定的释然，语气也轻松了不少，“你不必介怀，我并不强求，也…并不如此在意此事。”
他听见卢照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知道，卢照水向他走过来了。
“并不在意吗？”
“那环狗尾巴草你摸了多少遍？《杂谈录》那页你看了多少年？为什么看的书同我的一样？林中鹤，你说你不在意？”
卢照水的语气平平。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
林中鹤心更慌。
他又悔了。
他看不见，明明一片黑暗的环境他已经适应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会慌？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看不见，瞧不见卢照水此刻脸上的表情。
没有任何前兆的。
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温热的皮肤触碰了他的颈窝。
大概是卢照水身上都很热，所以带着他碰到的地方，故意的、无意的，一概都热了起来。
卢照水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时，林中鹤人是愣的。
他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那走过来，抱着他的人真的是卢照水吗？
但卢照水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的声音从林中鹤的肩头通过他的身体向四面八方传递，就连心都跟着颤动。
“你不问问我怎么看吗？”
感受到他的颤抖，卢照水搂在他腰上的手锢得更紧了些，二人的连接也更加紧密，他很容易就嗅到了那令他安定、令他欢喜的檀香味道，未等林中鹤回答，自己就继续说下去，“我其实也喜欢你。”
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这次轮到卢照水等待了，过了许久，他没等来林中鹤的回抱，他等来了几滴泪水，砸在他的衣领上，顺着衣领渗透到他的脖子里。
卢照水并不打算放弃拥抱着林中鹤的这个姿势，他不要看到林中鹤的泪，不要看到林中鹤的脆弱，至少此刻，他不要。
那几滴泪已经流到他的心口了，咸咸的眼泪，渗透到他的心里，腐蚀得生疼。
林中鹤的手终于也环住了他，虚虚的，像他表现出的，若有似无，让人难以察觉的，被压抑的感情。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沙哑，“多谢。”
多谢你。
要谢什么呢？
谢谢你也喜欢我，谢谢你让我多年的奢望有了希望，谢谢你让我相信自己这一生真的能够得偿所愿……
二人分开时，林中鹤的琥珀一样的眸子像是被润了光，虽然依旧静静的，卢照水却觉得那里面藏着很深的笑意。
林中鹤的皮肤白，因为方才情绪的激动，嘴唇显出一些红润来。
卢照水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林中鹤微微喘了口气。
卢照水侧着头，喉结滚动了下。
互通心意后的气氛无比的暧昧。
卢照水到底还是失败了，他转过头，摸了摸鼻子，对自己的着急有些想笑，他微微挪移了下眼珠子，有些心虚又有些羞涩，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他在林中鹤的脸上看到了诧异，但也只一瞬。
他觉得自己应该略等一下，他的长白是个讲礼节的公子，他也该讲究点礼仪。
等了一会儿，提出这个要求的卢照水自己先打了退堂鼓，他觉得自己可能操之过急，正要找个理由把这从暧昧到尴尬的氛围拉回来时，他的嘴唇上一温。
他们个子原本就是差不多的，林中鹤只比他略高几分，因此这个吻不需要任何人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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