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拽住他的衣袖,泣不成声:“我想……我想给你一件生日礼物。”
此话落下,巳甲怔然。
生日……礼物?
上一次听到这个词,是什么时候呢?他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亡妻不在,他焚旧书,辞旧友,此后行离故国,而后便再也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生日于他,是奢望,是可遇不可求的悲哀印证。
印证他巳甲孑然一身,印证他巳甲懦弱无能。
二十岁的巳甲跪坐在桃花树下,将写着自己姓氏的木牌取出,放在亡妻衣冠之上,亲手以一抔又一抔沙土,将其妥帖埋葬,也埋葬了二分之一的心脏。
他从此不要曲这一姓氏,也不要玉这一名,取亡妻死时为纪念,唤作巳甲。
曾以鉴宝之能名动天下的曲家,隐姓埋名消失在了世人眼中,其中长子曲玉一夜失踪,世上悄然多了一位名叫巳甲的庸人。
庸人太过心软,会捡来一些无家可归的动物,甚至是流浪的孩童。他捡的第一个女孩叫红,红没大没小喊他巳甲的时候,这个假名之下的躯壳,忽而活了过来。
他重新学会了笑,也愈发心软,又捡回了彼时亦是无家可归的封零和白迹。
而后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后,他养大的傻女孩还是很亲近他。他从来不会责骂她,将她纵容成娇生惯养的小兔子,偶尔小兔子喊他哥哥,他会听到心腔传来鲜活的跳动声。
一声、一声。
须臾后琉璃映照出光斑,巳甲轻轻笑,尾音却发着颤,他似在忍耐,却未曾露出端倪,温柔地询问:“那,红给了我什么礼物呢?是不是一只小猪?”
红被他荒谬的猜测逗笑了,挂着泪珠尚来不及擦拭,忍不住弯起眸,摆摆手道:“不是不是!”
她拍手调取出粉色的异空间方块,方块弹跳数下,坠落到掌心,变作一只小小的包裹。她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摊开,将其中圆圆的琉璃刻板捧给巳甲,有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是刻像,我那天看见了一位雕刻师带着钻石刀路过,我拦下了他,付钱让他依着照片刻出来你的刻像。”
巳甲将手指覆上刻板,轻轻地抚过其上人像之外的右下角,那是一处稚嫩的字,属于红的小小签名。
签名很工整,刻得极其用力,几乎是要刻进人心里。
“谢谢。”
巳甲轻轻道,因为过于柔和,嗓音透出些沙哑。
他像无数次那样,揉了揉红的脑袋,朝红笑了笑:“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红抿唇,脸蛋泛起粉色,傻乎乎地笑着漾起颊边酒窝。
远处,有钟声浩荡绽放,掀动庞大的波涛撞向天际,天际有七彩霞光碎散弥漫,霞光照向圣教堂,教堂窗内传出诵经吟唱之音,空灵彻耳,恍然一场声势浩大的、来自光明的落幕。
漫漫长夜就快到了。
数日后的入夜时分,马车车身晃荡不止,车厢内,玩闹了一天的红与封零此刻精疲力尽,一左一右沉沉睡去,巳甲停下轻哼,温和地笑望向白迹。
“孩子们已经休息了。”他轻轻地缓声道,“你去小司那处吧,这里有我在。小司近来为了医治我的伤,异能损耗极大,需要你的照顾。”
白迹颔首:“好。”
血色光束萦绕,他消失身形,转瞬出现在前一架马车车厢内。
四下昏暗,白司在掩唇低咳。瞥见他来,掀起灰眸望过来。
白迹凑近,将他纤细的手指攥入掌心:“哥哥很冷么?”
白司淡淡地直视他,而后安静地摇了摇头。
松木香将其孱薄的肩裹住,点燃了寒冽的灰瞳,白司匆忙偏过头,又咳了一声。
白迹蹙起眉:“你——”
“闷,我去走走。”白司忽而道,言毕他起身挑开车帘,叫停马车后走了下去。
车夫不明所以,他怔然望着白司,马儿在草丛中停下。
未过须臾,白迹亦跟着下了马车。他抬眸远望,四下月光笼罩,身下是广阔无垠的酒红色玫瑰花丛。
远处,古旧的停鸽高架一侧,白司撑腕扶着一处长木椅,欠身压抑咳嗽,微微颤抖的脊背如扑簌的蝶翅。
白迹神色黯下去,沉声启唇:“此处是花之道么。”
身侧的马车夫懵然地啊了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答:“是、是的先生。”
“谢谢。”
白迹眸色森然地睥睨向某处,车夫不明所以跟着望去,却什么也没察觉。
车夫转过身,又见白迹不知何时已然勾起唇,以笑意掩饰去森然神色,大踏步朝着白司走过去。
隔得远,车夫看他扶着弑神官在那长木椅之上坐下,欠身凑近其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白司摇了摇头,将他推开些许。他却半点不恼,笑意趋于真挚。
那是与方才同自己对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态神色,马车夫看得呆了,忽而,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奇诡怪异的变化。
夜空中的月轮开始快速滑动,向着左下歪斜坠落,而玫瑰花丛却开始腾空,旋转着朝右上漂浮起来。
咦——
这个音节未曾被他发出,他便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因为他的脑袋,已然滚落到了地面之上。
而后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银一紫两道结界异能扩散开来,银色结界占据上风,将紫色逼退,终于迫使隐匿在暗处的、一名结界异能者口喷鲜血,显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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