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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佞臣当道_爱爬树的鱼【完结】(10)

  及脚踝的纤长束带坠着玉佩金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铮铮摩擦脆吟。

  皎若明月舒其光,好一个月下美人!

  这清艳风雅的身姿透过灿烂灯火,隔着那片薄得几近于无的纱帘,令在湖畔水滨宴饮的京人纷纷聚来,共睹万郎风华。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却都鸦雀无声。凝神细听那隔水传来的低吟……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万翼折身侧击轩台,长吟再三“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在一片如痴如醉的目光中,济王殿下倏地扫兴地开口——

  “靡靡之音!”

  “哦?”万翼转身,自然地停下动作,惹来隔岸一片叹惋。

  济王殿下此刻也喝到兴头上,说罢丢去酒杯,拔剑起舞。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济王的舞姿与万翼截然不同,饱含着沙场征戮之气,剑光令人惊心动魄。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身姿矫健,运剑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在‘流星’二字念完后,济王的剑势陡然凌厉,竟是往万翼而去,“十步,杀一人——”

  霎时满堂皆惊!众人还来不及喝止,剑尖却霍然在离万翼不过三寸时折身直下!

  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惊出旁人一身冷汗后,祁见钰方才好整以暇的吟出‘十步杀一人’的下句,“——千里不留行。”剑招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

  再瞥了万翼一眼,很遗憾的发现他依然毫无动容,济王略收住猛厉无比的剑舞,拧腰退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无愧太学双璧。

  两人一番斗舞,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教人大开眼界,目眩神迷。

  只是先前万翼舞至一半被打断了,那些平日暗中仰慕他的世家公子们心有不甘,等济王收势后借着酒劲儿起哄,要万翼将舞补完。

  万翼也不推辞,朝祁见钰拱手笑拜,“殿下也看到了,万翼实属无奈,只得让这靡靡之音再荼毒殿下一会。”

  济王殿下负手别过脸,冷冷哼嗤一声。

  万翼却是展颜,“既然‘月出’殿下不喜欢,我便踏歌以作……君子舞?”

  说到‘君子’这两个字时,万翼稍稍拉长了语音,带着别有深意的目光,凝望向他。

  济王殿下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无比。

  ……‘有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既然殿下嫌弃万翼是小人,万翼只好满足殿下,做一次动口的君子了。’……

  那个他恨不得彻底删除的记忆又浮上脑海。

  济王殿下每每思及被qiáng夺走的悲催初吻,皆要恶寒愤怒痛心疾首。

  万翼似回味般拇指从唇上划过,那恶质的笑容,激得祁见钰恨不得当众一剑杀了他。

  “殿下,为何这般看我?”万翼却是无辜道。

  济王语塞,那般耻rǔ的陈年往事,他自然百般不愿令人知晓。

  小皇帝闻言也看向济王,“皇兄,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本王没事。”祁见钰从齿fèng挤出一句,“大约……喝过了。”

  万翼淡淡的拉长声,“哦……”

  引得济王的冷目立刻杀来。

  他挑起人满腔怒火却仍是一派道貌岸然,缓步入场。

  侍女在他入场后恭顺的捧着一双绘上花卉图案的红木油彩屐,跪下为他穿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万翼潇洒的摇臂,转身,左脚前踏,木屐叩地声清越无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若说之前的月出是颓艳之舞,现在的踏歌便是一派高雅洒脱之态。

  万翼踏地为节,掩臂含颏,“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若翔若行,指顾应声。在踏足的起承转合间,拖曳着流动xing极qiáng的碎小步伐,从整体的‘顿’中霍然呈现一瞬间的‘流’,这流与顿的对比,形成绝妙的视觉反差……

  时而翼尔悠往,时而纷飙若绝。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举手投足间,似有迷惑人心之力,叫祁见钰极力抗拒,却仍是无法控制地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似察觉到济王的视线,万翼拧腰微微倾向他的方向,他玉带窄腰,宽袍大袖,舞姿高雅,口中吟哦,“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隔岸透过朦胧的轻纱,捕捉万郎舞姿的京人中,已有数位诗人大发诗xing,挥毫提笔。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他吟到后来,只反复咏叹这一句,似乎别有惆怅,“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济王殿下在这夜又重温了久未拜访的噩梦。

  梦中那面目模糊的人在吟唱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轻轻拉住那人的手,那人挣开,似要离去,口中只吟叹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脑中一热,从后牢牢抱住那人的窄腰,不让他离开,而后……而后……

  于是这夜不管是当班还是未当班的太监宫女们又在大半夜,苦命地被满殿乒乒乓乓的打砸声惊起,认命的准备收拾残局。

  谁又惹起这小祖宗的火?

  自济王凯旋归来后脾气可沉稳许多,久未见他这般动怒了。

  天亮后济王殿下的寝宫轻轻拉开一条门fèng,祁见钰悄悄招来心腹太监,通红着脸将一chuáng被褥衣裤塞入他怀中,恶狠狠道——

  “速速给本王烧了!便是根衣线也不得放过!”

  第十五章

  上巳节,万郎一舞动京城。

  接下去的日子里,万翼充分享受到天皇巨星级的待遇,每日围在国子监外只愿一见万郎的少男少女逐日增加,男踏歌也在京中风靡一时。

  “这就是青chūn啊。”

  万翼感慨的摇头,对着国子监外人头攒动的盛况挥挥手,回应他的立刻是劈头盖脸的一片罗帕鲜花……

  幸而前朝在被砸死几个著名美男子后,取缔了投掷瓜果以示爱慕的风气,万翼的脑袋衣衫在这场盛况下,才得以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公子,下个月综试你有几成把握?”

  小书童眨巴着眼睛看她,终于等到了国子监最后一场考试。

  万翼摸摸他的头,“放心,今年公子就能离开国子监了。”

  小书童星星眼看他,“言仲相信公子!”

  “怎么?厌倦当公子的书童了?”这么迫不及待?

  小书童泪流满面的不解释……

  如何能让公子知道,他接了长老密令,为了保住公子在学院的贞cao,他要随时做好替公子献身的准备!>_<一个月后的综试结束时,小书童按耐不住,再次追问准考生感想。

  “与我原先预估的一样,”万翼道,“今日之后就不用再留在国子监了。”

  “看来公子发挥的非常好呢。”语气这般笃定。

  万翼慢吞吞的继续道,“今日之后,要么我能顺利毕业,要么……就会被赶出国子监,永不叙用。”

  言仲:“……?!”

  同一时刻,正在阅卷的考官终于阅到万郎的卷子后……捏着卷纸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差点把这张卷子撕成两半!

  “这,这,竖子!大胆竖子!”考官怒发冲冠,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拍案再三,几乎要将这卷子当场销毁!

  “主监大人……”其余考官纷纷聚来,“您千万别冲动,这份卷子是皇上钦点要看的,过会就要呈进宫去。”

  “这种卷子!怎能拿去污了皇上的眼!”他说罢撸起袖子就要撕卷。

  “大人冷静啊!冷静……”

  霎时阅卷室闹哄哄一片!

  本次国子监综试主考为官之道,查考各人的品xing与对此的领悟。

  “公子的答案很……惊世骇俗?”小书童默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选择措辞。

  万翼呷口茶,“我只回,求官有六字真言:空、贡、冲、捧、恐、送。”

  小书童雾煞煞,“……好深奥啊。”他听不懂。

  万翼温声解释,“空呢,即别无他求,一心求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贡呢,即善于投机钻营,逢场做戏。冲,则是语出惊人、哗众取宠……比如公子现在做的。捧,即溜须拍马,曲意逢迎。恐,即对上级表面阿谀奉承,实际暗击对方要害。送,则是损公肥私、请客送礼。”

  小书童:“……”

  OTZ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还有个为官六字真言,听不听?”

  小书童:“不,不听了。”

  他心脏承受不住。

  这样的答卷jiāo上去……这,公子真的能顺利毕业吗?

  这份惊世骇俗的答卷到底还是被呈到新帝面前。

  他饶有兴致的念完求官六字真言后,发现还有一个为官六字真言。

  “所谓为官六字真言是空、恭、绷、凶、聋、弄。”祁见铖看腻了一派歌功颂德的调论,这份卷子语出惊人,却直击痒处,比起那些满纸虚话夸赞,更令他注目,他一字一句念完,每念一句皆凝神细思片刻,“空,即凡事不必认真,难得糊涂。恭,即是对上级卑躬屈膝,胁肩馅笑。绷。即对下属和百姓假以满腹经论、威风凛凛……凶,即为了不可告人之目的要不择手段,面上却要温良恭俭让,以仁义之名行厚黑之实。聋,即对批评装聋作哑,充耳不闻……“念到最后一句祁见铖不由笑了起来,“弄,即是要千方百计中饱私囊吗。”

  一旁听幼帝念完万翼答卷的太监们皆汗如雨下,这万郎,好大的胆子!

  祁见铖念完后终不忍释卷,再从头巡看一遍,令左右:“速传万翼进宫。”

  少顷,当见到那个皎白身影缓缓而来时,龙椅上的祁见铖敛住往昔的天真纯稚面容,挥手斥下左右。

  幼帝那张jīng致漂亮的脸上隐隐透出yīn鸷,“你可知光凭这份答卷,朕就能杀你。”

  万翼抬起头,目光放肆的与幼帝相接,“但陛下现在……将万翼召入了宫。”

  “万郎啊万郎,你这般通透,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万翼这次却乖觉,低了头恭顺道,“万翼自不敢揣摩圣意。”

  祁见铖那张稍嫌稚气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笑容,“万郎啊万郎,你能为朕,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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