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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九_萝卜桑【完结】(42)

  就好像多年以前,陆一品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那温度传递过来的,平九曾以为里面是让人奋不顾身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许多表象下隐藏的真实,或许远远不如你以为的。

  雁鹿山本是一座无名无姓的山脉,海拔不高,也算不上陡峭,只是山石众多,俯瞰像一只展翅的大雁,侧看又有些像雄鹿,此地无人居住,就连“雁鹿山”三个字,也是薛老怪登顶时,一时兴起所起的。

  当年薛老怪学着陆一品,在雁鹿山腰布置上跟平原山相似的阵法,又在山顶处建了一所小糙屋,便也算是他自己家了,只是他常年游离在外,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平九来这里几乎找不到他的踪迹。

  平九走了两日半来到雁鹿山脚,又花了半日上山,终于在隐隐绰绰的山林间看见了那栋茅糙屋,一副年久失修不避风雨的模样,这时,天已是傍晚了。

  平九推开门,一阵厚重的尘埃dàng开,屋内摆设甚少,夕阳透过屋内蜘蛛网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映衬出金huáng色的丝绒线。

  里面没有人。

  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平九站在屋门前回过头,天地连接成一道滚烫的金线,大块大块连绵不断的火烧云在头顶触手可及,山顶上的风采总是辉煌四溅,浓烈的不留余地。

  平九想起他与辰昱相持避难时,也曾住过这样一间林间小屋,冷冻时没有御寒的衣被,辰昱眼睛不能视物,随着平九说话的声音视线寻过来时,只能停留在平九鼻子下方的位置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同chuáng而眠,是什么心qíng呢?

  大约是有些奇怪吧,瑞王什么人弄不到手?竟然会对他平九感兴趣。

  平九将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chuáng上地上的灰扫出去,又把蜡烛点上。

  他和衣躺在硬板chuáng上,渐渐睡去。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平九在一片雪原上行走,头顶没有阳光,目及之处都是风雪,

  忽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住了,他回头看去,却没有人,雪原上仍是一片空dàngdàng的。

  忽然他听到了啜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忽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冰山。

  有一个女人的哭声从冰山里面穿出来,颤抖的,悲伤的。

  “你要去哪?”那个女人的声音问他。

  平九的双手触摸到冰山上,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开始结冰,指骨逐渐变成冰石,与那巨大冰山连接成一体。

  那个女人的声音不绝于耳,“你要去哪?”

  “你一定要走?”

  “为什么你们都走了……”

  哭声变重了,声音却小了,好像那人正渐渐远离平九,哭声也被淹没在这一片风雪中,而平九从手指开始结冰,渐渐的冻结了全身。

  在他被冰石完全淹没之前,他听到了最后一句微弱的呢喃。

  “师兄,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平九醒过来的时候,正看薛事安皱皱巴巴的一张大脸正趴着看他。

  薛老怪问他,“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平九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四肢极为僵硬,那股寒气已经bī到了骨子里,他缓慢的坐起来,声音嘶哑的问道,“多久?”

  “两天半。”薛老怪看了他一眼,又撇开眼,yīn阳怪气的一哼,“你再折腾折腾,估计半个月也撑不过去了。”

  平九看着自己掌心又蔓延开一点纹路,神色一时间有些怔忪,片刻后才道,“无妨,瑞王的业莲糙已经在路上了。”

  听见这个薛老怪的神色不仅没有展开,反而变得越来越凝重,他重新看向平九,问道,“你真的要这样?”

  平九道,“若能有别的选择,我怎会不争取?”

  薛老怪拧紧了眉毛,道,“明潇的事并非全错在你,况且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话薛老怪没有说,平九道,“我明白。”

  顿了顿,又道,“当年若不是我一味的想要报仇,她也不至于如此。陆明潇活了二十年,不知道除了她之外别的女人长什么样,她没下过山,不知道豺láng虎豹多凶恶,也不知道男欢女爱什么滋味,别的女人早已生儿育女,她却自己还活的像个茫然无知的稚童,你说,她这算是活过么?”

  平九往外看去,天上蓝的一点云都不见了,继续道,“而我,我阅遍了人间胜景,尝遍了山珍海味,也体验过鱼水之欢,我潇洒过,被人憧憬过,也真真切切爱过别人,我是真正活过了。”

  薛老怪见平九虽神态颓唐,却毫无动摇之色,只叹了一声,道,“小秋鸿,你恨你师傅么?”

  平九视线看回来,轻浅的勾了一下唇角,道,“旧事何苦再重提呢?”

  第36章 第 36 章

  平九曾问过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坚持活着?

  是为了偶然迸发的短暂而炙热的qíng感?他人予你无法相负的仁义恩qíng?悔念和仇恨?抑或只是对于死亡和未知境地永恒不变的恐惧?

  三年前,是陆一品去世那年,也正是陆秋鸿江湖名声最鼎盛的时期。

  陆一品向来行踪不定,也从不对他人提起自己的去路,是故他一个月没有音讯,陆秋鸿心里没有多想。

  只是陆秋鸿偶尔也会回到平远山上休整一段时间,陆一品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他正在平远山上等陆一品回来。

  那日大雪封山,苍穹上不见阳光,天地间肆nüè着极冷的爆风雪。

  陆秋鸿像往常一样出来活动筋骨,他轻功跃到苍树之上,遥远的看见雪原上拉扯出微不可见的细长血丝。

  有一个人影匍匐在血线的最前端,缓慢的扒着雪地上的岩石前行,每往前挪动一点,地面上就拖出一道血痕,然后不多时就被漫天的大雪所覆盖,只剩下隐隐绰绰的一道细丝。

  陆秋鸿几乎是看清那人影的一瞬间就冲出去了。

  轻功如脱弦的箭一般疾势,冰雪在脸上生冷的刮擦,陆秋鸿却恍若未觉。

  待真到了那人面前时,陆秋鸿跪了下去。

  他叫了一声,“师傅。”眼睛霎那间赤红了。

  陆一品胸口的血几乎是流尽了,仅用丹药勉qiáng支撑住神智往前爬,他听闻到陆秋鸿的声音时,缓慢的抬起头,七窍都在流血,面色极其狰狞可怖,却一把攥住平九的手臂。

  如同一只垂死的孤láng,拼尽了最后全部的力气,紧紧的抓着平九。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死了,你不要报仇……”

  第二句是,“不要怪我……”

  到了第三句,陆一品的声音已经低下去了,瞳孔开始颤抖,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极限,一向严肃的脸甚至开始出现恳求的神色,最终滚落下来一滴掺着血的眼泪来,他颤抖又卑微的地说,“一切都是我不好,保护好明潇,保护好明潇……”

  那时的陆秋鸿被莫大的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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