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直勾勾看着赵敛:“这些事情,是谁教给你的?”
赵敛捂住嘴:“我当然是自己悟的。”
“阿敛,我也不知该如何同你说。我以为想事情并不只能看利益,若为官者一切以利益为先,那国家怎么办呢?”
“可我说的不过是实话。那些官人们若不是为了利益,为了名声官位,为什么不敢自请前往北州赈灾?不就是怕揽责任么?”
周彦道:“朝里的事,不会是你想得那么灰暗。人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能耐的事,做不到,所以才不去。不会是因为担心官帽不保才去,是你多虑了。”
赵敛叉手:“老师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说完朝堂之事,就来练刀。
赵敛学了两年双手刀,已经非常得心应手。现在也不再练如何握刀了,都练出刀速度与挥刀力量。
周彦为严师,平日说说笑笑,一到练刀就严肃。这会儿与赵敛比试,地上有冰,赵敛一不留神就滑一跤,被他训斥好几回。
“下身要稳!腿不稳,当然会滑倒。力着重于四肢,忘却中心,注意在刀上。”周彦劈下刀,砍在赵敛刀刃,“昨天我和你说的,又忘了?”
“没忘!挥刀要快,用力要坚。”
“你的刀太慢,你的力不坚!既不坚定,又不坚硬,哪来的‘用力要坚’?柔刀法,亦是坚定之法,软不是柔!”周彦压下赵敛的刀,颇有些失望,“怎么,脚底下的冰影响你的心思了?”
赵敛如实说:“我怕滑得四仰八叉。”
“矫情。”周彦收回刀,“冬日里就是这样的,西边也爱下雪,将来上战场,燕人可不会因为要下雪就休战。相反的,恶劣天气正是他们的优势。”
“我知道。”赵敛喘了一口气,觉得手有点疼,低头一看,虎口竟然流血了。
“伤到了了?”周彦有些慌乱,“要紧么?”
“不要紧,也不疼,马上就好了。”
周彦去摸赵敛手上的伤,顺便和他说:“阿敛,我知道你聪明,只是朝堂上的事,就算是看破了也不能说破。有些话要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了,麻烦也来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若是旁人,我不会说那么多的。”
雪渐渐停了,有麻雀自头顶飞过,冲到北营门口去。赵敛提着刀,鬼使神差地跟着麻雀跑,不知不觉就来到营前空地。
鸟跑不见了,迎面而来的只有谢承瑢身上独有的蜡梅香。
终于回来了,赵敛为什么练刀的时候心不在焉,就是怕错过了谢承瑢。幸好是没错过,刚刚好。
谢承瑢刚下马,才整理好绿色公服,挥下肩头雪。他看见赵敛了,不过故意不和他搭话,装作没看见他。
赵敛果然急了,喊道:“是谢大官人回来了?”
谢承瑢嗔怪:“你分不清我了?还问是谁?”
“我当然分得清。”赵敛跑向谢承瑢,傻笑半天,“我等你好久了,好久好久好久。”
“你几时起的?”谢承瑢问。
赵敛说:“很早就起了,早训前半个时辰我就醒了。”
谢承瑢莫名有些不高兴:“那还叫早,你就爱多睡那一个时辰。”
赵敛笑起来:“还怪我呢,不就这一回么。要怪就怪你上朝太早了,起得那么早,我要是跟你一块儿起那么早,头就昏。头昏了,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到时候你又怨我不搭理你。”
“你又找借口了,二哥。”谢承瑢还有些话想说,但又不是很方便说,只好拐弯抹角,“昨晚雪很大,你知道么?”
“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你冻着了?”
“我没有,我好得很。”
赵敛放心了:“看来今天也可以一个人睡?”
谢承瑢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一个人睡!”
谢承瑢这匹马叫昭昭,去年才从太仆寺领的,是匹很白很白的马。正好下雪,白鬃与雪融在一起了,还有些难辨。
说起这匹马的名字,赵敛觉得很不解。为什么要叫“昭昭”?谢承瑢原名不叫“谢昭然”么,怎能以人之名命马?第一回 听到这名,他劝谢承瑢把马名改了,谁知道谢承瑢说:“你的马不也叫‘照夜’么?岂不是犯了你的名讳?”有理有据。
赵敛并不叫昭昭的名字,看到它了,就喊“小马”,昭昭也还理会,格外亲昵。
今日昭昭疲惫,多呼噜几声,正好给赵敛一个抱怨的机会。他摸着昭昭的额头,感叹道:“小马也累呢,天还未亮就随着官人起来,趁着大雪跑到宫中,又等着官人上朝,还得等着官人同别人说完话回来。”
谢承瑢一听,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敛:“你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呢?”
“我阴阳怪气了么?”赵敛举起双手,“我不过可怜小马。”
“你是可怜昭昭,还是可怜你自己?”谢承瑢转念一想,竟笑起来,“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赵敛如实说:“知道,同雷寺正走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谢承瑢还是笑,“我与雷寺正、另一位寺正去了一趟醉仙楼,不过喝了点酒、聊了几句诗。接着便回来了。”
赵敛赶紧嗅了一遍谢承瑢的衣服,只有梅香,没有酒气:“你骗我,没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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