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清……”
“谢承瑢,我从来都……!”金宗烈猛地起身,拔了胸口的刀就往谢承瑢身上插。他被抽干了力气,执刀的手也软得不行。
他压在谢承瑢身上,摸着黑将刀刺进谢承瑢的肩头!
噗呲——
谢承瑢的血溅出来,一股又一股地往外涌。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你,可是你……”
金宗烈的呼吸沉了。
他还欲说,却不能再说。他控制不住口中的血,也控制不住他的身体。耳垂挂的月牙耳环剧烈抖动,就像他摇摇欲坠的命,还在做最后挣扎。
金宗烈怨恨地看着谢承瑢,张着嘴说“你”。
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终于还是倒在谢承瑢怀中。血从他嘴中漫出来,把谢承瑢浇了个遍。
“……可是我一直想杀你。”
谢承瑢觉得肩膀好疼,疼得要把他撕裂,疼得他骨头、心血,全都要碎。他喘不过气,他怎么都喘不上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流泪。他回想着金宗烈同他说的话,他回想着那些美好的幻想,回想着他们心中的的确确想过的、那个虚无的人间。
人人平等,人人都活在温暖的家。没有高低、没有贵贱。再不会有风雪,再不会有不安,再不会有不平,再不会有冷眼相待。
这个理想的、永不会存在的人间!
谢承瑢抚上金宗烈耳垂上的那只月牙耳环。他杀死了金宗烈,也杀死了他心中那个美好的幻想。
“为人臣者,当奉明君。”
“上则顺天,下则应民。”
他想起了颜辅仁,想起了颜辅仁心中的那片天地。
“奉上诏意,戍边复州;清廉端正,勿结朋党……”谢承瑢摇头,“做不到,第一条,我就做不到。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国度吗?这不就是幻想的……永生永世都不能到达的国度吗?”
……
“佃农就是佃农,贱籍就是贱籍。下贱人就该做下贱事!”
……
“我要建一个这样的国家,一个专属于天下人的国度。我要这个国家的每个人都平等,我要这个国家无任何尊卑等级之分。”
“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又怎么能落入珗州那些泥垢之中呢?”
谢承瑢大哭起来。
“啊——!”
为什么要拿刀,为什么要拿刀……怎么办,为了这样的人间,他还是得拿刀。
可现在好了,那把刀最终还是刺向了他自己。谢承瑢再也不用逼着自己拿刀了,再也不用了。他对着天上的冷气吐出一口白烟:“再也不用受罪了,再也不用痛苦了,再也不用疼了。我这就要向自由而去。”
“谢承瑢!”
“同虚!”
“昭昭!”
谢承瑢听见那么多人叫他。他们又要把他拉入那片地狱去了,他们又要逼着他拿起刀,不断地杀人、杀人!
“我要快点死。”他想,“我要快点解脱。”
“昭昭!”
谢承瑢听见照夜的马蹄响破天际,他看见天边雪亮的光。
“昭昭——!”
是阿敛。
谢承瑢费力地睁开眼。
可我若是死了,阿敛怎么办呢?我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唯一被挂念的,就只有阿敛了。谢承瑢想着,推开身上那具冻僵的尸体。
他的血手抚上弯刀。
“不能死,死了,二哥怎么办,二哥会伤心死的。”谢承瑢拔出刀,血连喷出来。
他把刀丢在地上,回首望向那片战末的雪原。
他开裂的嘴唇噙着鲜红的血,能照黑夜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风吹着他鬓间的碎发,雪亲吻他的鼻尖。他痴痴望,眼里闪出眷恋不舍的亮晶。
透过茫然雪,他看见赵敛焦急的身影。
“昭昭!昭昭!”
谢承瑢最后抚摸过金宗烈冻住的月牙耳环,如脚踩棉花般向赵敛走去。他借着漫天的大雪,用手掌揉脸,想把脸上的血都擦干净;他用湿润的手梳理脏乱的发。
可是血擦不掉,头发也理不顺。
他对着那匹向他跑来的白马呢喃:“阿敛……”
可比赵敛先到的,是延州城的南路军。
崔伯钧飞马而来,没等战马停稳,就跃下身。
无数刀枪指着谢承瑢,将他团团围住。
谢承瑢的目光还流连在赵敛身上,眼前一切形如虚设。
“谢承瑢!你还不束手就擒!”
谢承瑢仍向赵敛行去。地上的血拖拽着他,空中的风推搡着他。他快要摔倒,却还是往前走。
“你们做什么!”方才血战的彭鉴赶来此地,拿枪指着崔伯钧的马,“你们围着他,是何用意!”
“何用意?!”崔伯钧挺起胸膛,义正辞严道,“我可找了谢承瑢好久了!谢承瑢,拥兵不前,怯阵避敌,逗挠贪安,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我奉延州知州高官人之命,捉拿畏葸不前的败将!”
“放你娘的屁!崔伯钧!”
又有刀枪指着彭鉴,将他死死困住。
“我们他妈的在这里血战金宗烈,你却诬陷我们通敌叛国!崔伯钧,你的心都他娘的被狗吃了!”
“放肆,你敢如此和监军说话!”
“你以为自己是谁!监军?我们有主帅在,有你监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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