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几行,李祐寅悄声掩过奏疏,往朱怀颂处望了一眼。
奏疏所言:如今陛下登基十余载,大周已是风调雨顺、海晏河清。于情于理,国权之事,应交还与陛下。古有皇太后垂帘,只对少主,而今陛下入廿,已非古法之云。皇太后是否有效仿武氏之心,易主天下?
又言:李周之江山,非朱治天下。
看罢,李祐寅合上奏疏,轻声道:“好一个恣睢臣。”
朱怀颂抬起眸,问道:“官家在说谁?”
“臣在说杨中丞。”李祐寅笑道,“方才臣读了他的札子,娘娘知道他写了什么么?”
相视片刻,李祐寅才道:“他说,‘太后摄政,天子坐观’,还说大周姓李,不姓朱。我笑他思虑过甚,又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娘娘对大周亲力亲为,可谓是竭尽苦心,又怎会以武氏自比。”
朱怀颂听毕,低头将手中奏疏看罢,才又说:“杨中丞一向是直言进谏,其出发点也是向着大周,并非恣睢。”
“臣只是怕娘娘多心,如今明堂之上有此议论,实则诛心。臣不愿因朝堂之事,伤了与娘娘的母子情分。”李祐寅放下奏疏,起身向朱怀颂行礼,“儿子年少,对于国事还不甚透彻,还是望娘娘辅佐臣。至于此类流言蜚语,臣一定痛斥,望娘娘不要恼。”
“官家无需多虑。”朱怀颂微笑,拿过下一本札子,眼中映着署名,正是太尉赵仕谋。她欲要翻开,瞥眼又见李祐寅批阅模样,认真刻苦,不觉眉梢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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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颂看完奏疏,乘车辇回秋实阁。
内侍许知愚行于侧,瞧见太后沉眉肃目,似是不悦,于是道:“娘娘,臣已命人制了些甜羹,等回到阁中用些吧。”
“不吃了。”朱怀颂撑额,望狭长宫巷沉思,道,“这几日睡不安稳,寻些淡雅香料来,倒比甜羹好用。”
“是。”
又行几步,忽闻一声猫叫。还未等宫人反应,便有一只黑猫从宫墙跃下,窜进步辇。立刻有侍儿惊呼,车辇也摇晃起来。朱怀颂一震:“怎么回事?”
一时慌乱,许知愚轻喊停辇,便来查看原因。有内侍抓到黑猫,摁在太后面前:“回娘娘,是一只猫。”
朱怀颂撑着扶手,头脑转转的回不过神来。
她听许知愚痛骂失仪侍儿,挥手道:“不要骂了,夜里深,她胆小也是正常的,不要计较。”又看那只惊魂的猫,皮毛油光水滑,应是有人饲养。便问:“可认得是谁的猫么?”
许知愚道:“臣记得皇后殿下有猫。”
“皇后?”朱怀颂轻皱眉,随即舒展开来,“罢了,一只猫而已。”
“这只猫冲撞了娘娘,要不要臣将它剥了,以示惩戒?”
朱怀颂不喜杀生,更不愿行此残忍之事,怜惜道:“可怜猫儿,它也是大周生灵,把它放了,不要为难。此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是。”
稍稍安定,朱怀颂回阁去,又睡不安稳。
眼下是一只猫冲撞了她,可想要冲撞她的,又何止是一只猫?
她拉开帷幔,望着满殿的素净,心中哀叹不绝。
【作者有话说】
周一休息。
第20章 第八 春去也(一)
谢承瑢与赵敛出军营时,月亮已经升在空中了。
北营外疏风阵阵,没什么屋户,格外静谧。等走过一条街,才渐渐有人;再往前走,就是北门大街。
大周没有宵禁,深夜依旧有人贩物,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先前赵敛才承认自己吃醋,现在走一起都有些抬不起头。他只敢在谢承瑢身后走,偷偷看谢承瑢的耳垂。有时候谢承瑢会和他说话,比如:“二哥平时都是什么时辰睡觉?”
他说:“子时吧?”
谢承瑢也极少有深夜还在外晃悠的时候,今天才晓得半夜里有这么多车摊。他对些吃食感兴趣,多在食车前停留,闻了好几遍,吞涎问道:“栗子糕,二哥吃么?”
赵敛说:“你吃我就吃。”
“那就吃吧?”
谢承瑢眼睛亮亮的,旁边有灯映着,眼睛更亮了。赵敛挪不开视线,心软得,带着钱袋子也软了。他给谢承瑢买了十斤栗子糕,这下不吃到腻都不行了。
“这也太多了,为什么买这么多?”
“你不是想吃吗?”
谢承瑢苦恼说:“我就想尝一点儿而已,这也太多了。”
赵敛以为他是不想拿,干脆把这一大包栗子糕抱在怀里:“我帮你拿。”
“谢谢二哥。”谢承瑢说。
赵敛就爱听谢承瑢说谢,并不是说很爱听这个字,而是爱听他说话的语气。温柔,真挚,要是说些别的话就更好了。
说什么呢?赵敛思索,果然听谢承瑢柔柔说:“你知道么,二哥,过了子时就是……”
话音未落,远处楼阁传来一声巨响,惊呼声如夏雷过耳,轰动长街。循声望去,正是一座挂满琉璃灯的高楼,香味、琴音,似云烟飘过来。
又听一声惊呼,一楼木窗破碎,有个男人飞身从窗内摔出,木屑飞溅。楼内琵琶响起《战马台》,声声急促。
“野蛮女子,不知教养!”倒在地上的男人抚背揉臀,对着窗内大骂,“来扫你爹爹的兴!女人来什么白玉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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