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不在大小。”
“因为叔叔已经做到了管军,步军司最高的官了,所以才说官不在大小。”谢有棠嘟囔,“旁人都是越走越高,我怎么越走越低了呢?”
赵敛笑说:“御龙直是戍卫皇宫的禁军,属殿前司,而御龙左直指挥使又是直接节制御龙左直的将官,你说是越走越低还是越走越高?”
谢有棠还是不乐意:“步军司尚能为国出征,可御龙直一辈子都在宫城里,那么小的地方,我连马都骑不上。除非我往殿前司里升,不然这辈子都升迁无望了。”
赵敛纳闷呢:“你在步军司也骑不上马啊,你做步军骑什么马?”
“我就这么说。”谢有棠吃不下羊肉了,这会儿觉得腻得慌,拿边上的汤来解腻。
赵敛很有耐心,看他喝完汤,才解释说:“你想要往管军升,就一定要官家看到你。三衙管军从来都是官家亲封,官家不知道你,你如何再升呢?御龙直是官家眼前的军,士兵又是殿前司最出众的士兵。御龙直相比之下较步军司好些,今后从御龙直升管军,也会更容易。”
谢有棠愣了一会儿:“我能去御龙直吗?”
“我会向官家保举,你只要好好做,其它的事儿有我。”赵敛说。
谢有棠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其实他更想去广阔的北疆驰骋,想收回故土,想亲自到延州去见一见不要他的生父。做了御龙直指挥使,是不是就不能再为国征战了?可现在官家并没有要出兵克复西北二州的意思,未来十几年都不会有,谢有棠想征战沙场,又有什么机会呢?与其是在步军司荒废十几年的春光,还不如去御龙直呢。
他又倒了一杯茶,喝光了,说:“纪叔叔是不是也在御龙直?我听说他从延州回来,也没有做管军,反而是到宫里做四直都虞候了。”
“是。”
“纪叔叔战功卓著,也甘愿做御龙直四直都虞候吗?”
赵敛又重复了一遍:“官不在大小,没有什么甘愿不甘愿。”
官不在大小,在有没有实权、掌多少实权。三衙中属殿前司都点检的官最大,可没有人想做殿前都点检。
“机会来之不易,如果你总是犹豫,就抓不住机会了。”他说。
谢有棠确实犹豫,听到赵敛说这么明白,他还是犹豫不止,久久不能决定。后来他说:“我可以试一试,我在步军司也是没有出路了,走别的路也不是不行。”
赵敛见他愿意去了,便开始叮嘱他:“到了御龙直,千万不要过于耿直。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先顺着他说,却不要明着说;要知道他的目的,会判断。左直指挥使直接带兵,你该比你纪叔叔更知道手下的兵,你手下的兵也更知道你。不求你处事多么圆滑,不叫人抓住把柄就可以了。”
“我知道。”
“反正有什么事就问你纪叔叔,或者来问我,都不要紧,我也相信你能有自己的判断。”
吃完了饭,赵敛领着谢有棠到屋子里睡觉。他是有点儿习惯了谢有棠的身份的,也特意叫张妈妈收拾一间屋子给他住。韶园很大,一两个时辰肯定是绕不完的,谢有棠吃那么多,正好带他走路消食。
“我以前住的园子也没叔叔家大。”谢有棠说。
赵敛说:“还行吧。”
“我听说叔叔以前的家更大,是吗?”谢有棠问。
赵敛都快忘记他以前住的赵宅了:“有吗?官家送的房子,能有多大?韶园统共就住那么几个人,以后你休假了还来家里住,我早就收拾了屋子给你。”
谢有棠高兴说:“天天来住行不行?一直住到老行吗?”
“当然不行。”赵敛用拳头顶他,“等你成家了,我会给你买新的宅子,不要和我们男人挤一块儿了,不好。”
谢有棠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感动。他在以为自己没家了,没想到这儿也能算是他的家。
“我可以给叔叔养老。”他说。
“以后的事儿,你现在就开始操心了。等我老得走不动路了,你再来说给我养老吧。”
赵敛本来还想再泼他冷水,比如说问些书、考些题,但阿福突然来了,也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阿福说:“二哥,三哥回来了。”
“三哥?”谢有棠疑惑道,“是叔叔的弟弟吗?我没听说叔叔有弟弟。”
赵敛说:“不是弟弟。”他转头和阿福说,“我在忙,你叫他先休息。”
“是。”
看阿福走了,谢有棠好奇心更重了,追着问:“是谁啊?我是不是要见一见?不见也太无礼了。”
“不用见,他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你见了他,他反而不自在。我陪你逛逛吧,消消食。”
四月的夜很凉爽,四处吹来微风,将人的衣摆都吹拂起来了。长廊外就是池子,月光之下能见红鱼空游。
谢有棠刚路过一扇刻梅花的雕窗,才眺望到窗子那边的假山流水,便瞥见水岸走过一个灰衣的人。月光落水,波光粼粼,有柳条随风摆,扑向那人的袖子;那灰衣人戴了一只银冠,有一枝冒出来,晃在空中,随他走路轻颠。
谢有棠盯着那人看,走过了一扇雕窗,又走过一扇雕窗:他和那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一步都没有落下。
他认识这个人,曾在幼时有过一次会面。童年时记得最深的,是那个人漂亮的眼睛,特别干净,总让他想到湖水、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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