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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寻常_罗再說/罗再说【完结】(9)

  今夜便是冬至了,同家里吃过饭后,各自回到博雅堂门口集合。

  那日皇城的天际被万家灯火照得泛了紫,半明半昧,似是要把这座百年城池中的人和事,通通笼罩其中。

  七个人站在护城河边,打着走马灯,剪纸为轮,以烛火嘘之,纸影映在地面,被风chuī卷而起。

  风波上岸,心托流水。

  就这么面对河流静淌,遥望天月悬白似霜,眼前水面风雪yù翻,耳畔淙声长长。

  「我要这个。」

  淮宵伸手拿了个蓝的孔明灯,又拿了个红色的,转手递给方故炀。

  少年别开脸,自顾自说道:「我喜欢蓝色。」

  「嗯,」淮宵点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

  蓝色如己,看似纯澈,实质淡漠,带着浅浅的隔膜,如一汪海水深不见底,令人琢磨不透。

  而红色如他,不羁而qiáng势,脾xing不甚好,却是刚中混柔。

  淮宵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火红色像你。」

  方故炀一怔,不以为然地笑笑,应他:「或许。」

  那边常初扎好了灯,手里的火折子被烧得làng费了一张又一张。

  她小步凑到淮宵面前,问道:「要毛笔吗?」

  「好。」

  他莞尔,伸出手。

  女孩儿有些手忙脚乱地递给他一根毛笔。

  淮宵执一支毛笔,递给方故炀,后者走到河边蹲下身子沾了些水来。

  淮宵接过,在地上摆着的砚台上点了几笔,手指捻住他的孔明灯灯布,轻轻抚平表面褶皱。

  写什么好?

  他确实不知该何从下笔,他无所求。

  人生总有分离,有求而不得,qíng爱名誉利益,与他无关。

  「你写的什么?」

  方故炀凑过来看,随即有点失望,淮宵什么也没写。

  「嗯,没什么求的。」

  「当真无所求?」

  「至少,除了愿故国太平盛世,我还没有愿望,能让我……」

  「来,」

  方故炀凑过来,从背后覆上淮宵的手,握紧笔来。

  他扬起眉,「认真写,写你此刻在想的。」

  一股热度盖在自己凉凉的手上,淮宵没由来地心下一颤。

  稍作思索后,他终是落笔了。

  往后回想当日,他觉得至少当年的自己,是满怀憧憬,一颗心,是至诚至热。

  有关风月。

  就这么短短四个字,方故炀看到他很认真一笔一笔的写,一笔笔地勒。

  「风月?淮宵你要跟谁风月一场?」

  扶笑搓搓有些冷的手,「我写了好多!」

  扶笑那日写道,一愿家族兴旺多子多福,二愿与友岁岁相见,三愿己为良医,妙手回chūn。落笔时,她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忍不住又多写了句,四愿他日能许如意郎君。

  写完接过常初的火折子,点了灯芯,倒了油,烛火映在瞳孔中跃动。

  「风月,不就是风花雪月,然后相忘江湖?」

  淮宵声音很低,方故炀托着孔明灯的手一顿,心上像捂了一块罩子闷得生疼,脸上仍是面无表qíng。

  扶笑一愣,看了方故炀一眼,自己无奈地笑着。

  忍了那口叹息,便要给淮宵的孔明灯点火。等火团拥上灯芯,她告诉淮宵:「快拿稳了——然后——松手!」

  似是听到口令一般,另外几人手里的孔明灯都同时放开了来,徐徐升高,幻化成夜空里的一颗颗星。

  雨霜成岁,天风瑟瑟。

  此季本不易目见寥落星河,而如今七颗星挂于高空,行列一道,映水中央。

  夜风刮过,孔明灯飘无定处,引得水面亮点摇曳,dàng起波纹。

  「你写了什么?」

  卫惊鸿撞撞望着天空,满眼希翼的方故炀,「淮宵?」

  太子不发一语,目光仍是盯着远方,「那你呢,小初?」

  卫惊鸿猛地一推他,笑道:「你想什么呢……」

  那天在回去的路上,卫惊鸿故意缠着问了好多遍,方故炀都一副死都不说的样子,目测那字儿也只有老天才看得到,也或许那句话会永远留在不属于尘世喧嚣的云层之中。

  后来,太子每每想起那日飞向天际的七颗星,都会想起它们在空中跌跌撞撞的模样。

  无所定,空有梦魂来去。

  第7章 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日宫内下谕旨召太子回宫商议要事,方故炀不得不一散学就跟着宫中来接他的人走。

  「我得回去了。」

  斗笠下是淮宵冻得苍白的脸,脖颈上系着飞

  鸟纹锦带,是披了一件藏蓝羊毛边的大氅。

  偶尔会长冻疮的手反复搓着,口中呼出的雾气萦绕方故炀眼前。

  方故炀突地伸手握了一下淮宵凉凉的手,淮宵不自在地一下站起来,催促了一声滞在门口不走的他,「去吧,不然就晚了。」

  说完淮宵便把晚上要挑灯夜读用的书递给了侍从,挑帘上车。

  那晚上,千里军qíng十万火急,从边疆一路过驿站转人手,直接送入宫中,面呈帝见。

  宫内东北端,红墙之下的倦勤斋里,鎏金宫灯盏盏正亮。

  皇帝的身子骨已快迎来油枯之时,十分怕冷,便命人将宫中地龙烧得旺烈。

  文武要臣自坐于席,皇帝来回踱步。

  在皇帝转身之时,几个胆大的臣子便用袖拭汗,耳畔明huáng锦靴在龙角织毯上踏出的沉闷声响,如踏在心上。

  太子立于帝座前,静听着朝臣出言献策,环视一圈,目及常老将军、卫相时,轻轻颔首。

  行至帝座旁,皇帝伸手,太子扶他落座。

  朝臣一番恭维,父慈子孝云云,听得皇帝是一只大掌抚上太子肩头,太子弯腰,帝赐太子座。

  裕朝近年来入冬风雪频频,夏暑过盛,天下粮田收成不佳。

  地方上官员擅离职守,已处决几处,杀jī儆猴。

  前些日子,皇城禁军统领不慎跌马,落下腿疾,而新任统领,还迟迟还未有人选。西域大国屡犯裕国边疆,东南各国似要联合出兵。

  如今虽北国未有动静,但已足够威胁。

  各国虎视眈眈,不止整个中原,乃至天下,都以烧起心火,一触即发。

  一阵风chuī进斋内,卷熄一盏宫灯,门口守着的宫人,按住不慎被chuī开的门扇,连忙跪下,大喊陛下息怒。

  皇帝似想发作,这时卫相向前一步示意,皇帝又不得不按下斥责之意,袖口一挥,道:「爱卿请讲。」

  行至帝位三十尺开外,卫相弯腰作揖,抬头看向皇帝:「陛下,臣闻木辽国将不国,皇族内乱,糙菅人命,民间造反呼声已高。而今天下六分,西云正逢大漠风沙,极寒少雨,国力衰微,又屡犯我朝边境。」

  言至此处,卫相恰到好处地停顿下来。他所言,正是在座朝臣所心忧之事。

  天下六国,群雄逐鹿多年。自好战的游牧民族西云一族,兵连祸结,涂炭平民,吞下西域另外三十五国。

  本应铸甲销戈,哪知才建起西云政权,又逢千年极寒,疾来少粮,西云的马上皇帝又振臂高呼,一路向东领兵至西云国最东南端,也就是邻国大裕的西北边陲小城,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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