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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_梦溪石/古镜【完结+番外】(64)


“我自……”
话未落音,门被急急推开,玉衡一脚踏了进来,朝长宁行礼,边道:“郡主,何公子回来了。”
这府邸挂的是“何府”,实际却是长宁郡主府,府中上下,多是长宁带过来的人,有些是皇室所赐,有些却是沧海门的部属,还有如璇玑玉衡者,是她贴身的侍婢和心腹。
何苦从来不过问这些。
或者说,他不在意这个。
这个何府,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休憩的暂居之所。
长宁下了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便匆匆往外跑,未及二门,就看到何苦从那边走了过来,步履依旧洒然,只是神色有些冷峻。
长宁心口一突,面上却不显,依旧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何郎。”她挽起何苦的手,声音带着微嗔,似娇似怨。“怎的风尘仆仆的,出门也不带几个家人,不晓得会担心么?”
他的手gān燥而温暖,仿佛带着昆仑huáng沙的味道,曾经长宁最喜欢把玩着这手掌,数着手心的纹理。
那人没有回答,长宁的心陡然有些沉了下去,但她依旧笑着:“先进去歇歇吧。”
何苦瞟了她一眼。
那一眼,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分明是冰冷微带嘲弄的眼神。
她微一愣神之间,对方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长宁暗暗叹了口气,也跟着走进去。
偌大的内室,只余下瓷杯轻碰的声音,连璇玑也退了出去。
长宁冰雪聪明,知道这种qíng况下万言不如一默,便静静坐着斟茶,等待对方开口。
“你,去过昆仑山了?”
对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莫名有种令人心弦紧绷的意味,何苦跪坐的模样也很闲适,只不过那藏于衣服之下的压迫感,却不容轻视。
长宁心一凉,半晌,轻轻道:“是。”
何苦看着她沉敛如深井的容颜,蓦地叹了口气:“我师父的骨灰,也是你拿的?”
长宁微微撇过头,没有直视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答非所问。“何郎,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
“我还记得,那年在客栈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占了你预定的厢房,你出言轻薄我,我们俩结下梁子的事qíng吗?”
内室一时静默,片刻之后,方有声音响起:“记得。”
长宁抬眼,看着对面那个依旧俊朗潇洒的人,突然觉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张矮几,其实太大太宽,宽到她没有勇气去要求一个拥抱。
“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年轻,没有顾忌,自视甚高……”她笑了起来,那人却没有笑,看着她的目光略带了一丝怜悯,更让她觉得难受。
“何郎……”她终于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哀求。“我们,我们回到从前,可好?”
何苦动也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你放得下郡主之尊,陪我làng迹天涯吗?”
见她不应,又道:“你放得下沧海门,放得下这些心机算计吗?”
抓着他袖子的手,终是慢慢缩了回去,长宁苦笑,不语。
何苦望着她。这个女子,曾经伴随着自己走过一段年少的岁月,曾经给过自己最大的快乐,曾经自己想要放下一切与她一起……
心头一软。“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回心转意,希望我们回到初识的时候,希望……
长宁说不出这种话,因为她是大辽的郡主,她身在沧海门,她确实放不下这些。
也许人生在世,总是需要让你去选择一些事qíng,舍弃一些事qíng。
“若我说,我想你能留在沧海门,你可愿意?”
何苦剑眉一挑,良久,慢慢道:“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多问?”
长宁吸了口气,直视着他:“那么,换一条路,你去与陆廷霄一战。”
“杀了陆廷霄,我便将你师父的骨灰,完璧归赵。”
“这也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桩事qíng,自此,天涯海角,绝不阻拦。”
江湖中练剑的门派千千万万,但真正稍有名气的,只有数十个,在这数十个中,又能集大成者的,也不过是武当峨嵋青城诸派。
并不是说小门派就不会出天才,但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就算有再好的天赋,也有可能被外在条件限制压抑了,所以一般来说,名门大派更容易出人才。
在这几大门派之中,能挑出几个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的,不过三五之数,若说能与陆廷霄比肩的,那几乎是没有,若当年问剑山庄尚在,孟玄晴也许还算一个。
何苦,沈融阳,兴许还有前辈耆宿,在武功上与陆廷霄有一拼之力或伯仲之间,但论剑法,却都及不上他。
剑法之道,天资,心xing,环境,缺一不可。
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也难得一见jīng妙的上乘剑法,所以沈融阳觉得自己何其有幸,随时随地,都有位剑仙在身边,想看便看,只可惜他练不得剑,徒然饱了眼福。
剑法到了陆廷霄这种境界,已不太讲究对方出什么招就要用什么克之,完全是福至心灵,随心所yù,大巧若拙,返璞归真。
练完每日必练的剑,陆廷霄收剑入鞘,回身看见沈融阳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走了过去,拂去那人肩上发上的落花。
“在想何事?”
“看你练剑,能想通很多事qíng,比如说为什么这世上很少有人能达到你这层境界?”
陆廷霄挑了挑眉。
“因为你的剑无剑招,却有剑意。”沈融阳笑了起来,本是闲话,也就一句揭过。“这转眼就到了酷暑,我倒十分想念玉霄峰上的冰镇梅子。”
“怎的不是想念那里的温泉?”
沈融阳一怔,却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由脸色微赧,他绝想不到平日看来冷淡寡言的陆廷霄也会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我有一事不明。”几时这人素来从容的脸上也有这样的表qíng,陆廷霄大感有趣,却终是不忍他窘迫,转了话题。
“嗯?”他微侧过头,来了些兴趣。
“那女人,要我与何苦一战,究竟为何?”陆廷霄确实是不明白,他身后不止是他,还有北溟教,若是当初以布菲佳相挟,长宁完全可以提出对自己更有利的事qíng,现在这个条件,就像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让人看不清真相。
“我想,”沈融阳笑了起来,“我们的陆教主也许不过是当了一回pào灰。”

第83章

女人的心理其实比较奇怪。
对于一个喜欢甚至深爱的男人,如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会选择一往qíng深默默付出,也会有人会因此放弃转头便走,还有的,也许会像长宁这样,宁可毁了他,也不让别人得到他。
“璇玑,你说郡主既然让何公子去跟人比武,又请苍láng大人去做什么?”
两人朝主人的寝室走去,绮罗宫裙随着步伐dàng漾出漂亮的涟漪,自那日见过陆廷霄,玉衡便对这人念念不忘,此刻只有她与璇玑,忍不住就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主人的心思也是你好揣测的,”璇玑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有古怪,自从那人走了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我可告诉你,主人眼中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若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只怕连我也没法为你开脱!”
玉衡见她语气渐转严厉,不由紧张起来,半是被戳穿心事的羞涩,半是思及后果的惶然:“我知道的,除了你,再没有人看得出来,我也就是想想,我跟他的距离……”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你就告诉我吧。”
璇玑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的,郡主也许是对何公子还有份旧qíng在,但话说出口又不好反悔,所以想去寻那人的弱点,让何公子胜券在握。”
玉衡心中一突:“那,那人岂不是死定了,他会有什么弱点?”
璇玑道:“你可记得那人来的时候,主人用的天魔功?”
玉衡不解:“自然记得,可是后来不是失败了吗,他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只要是人,又怎么会没yù望,那人不受影响,只能说明他心yù清寡,而不是毫无yù望,至于对方有什么弱点,那只有郡主心里才清楚了。”越走近花圃,璇玑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苍láng大人是沧海门座下的第一号杀手,刀光出鞘非血不收,这次郡主请他来,兴许是想杀什么人吧……”
玉衡闻言煞白了脸,讷讷道:“杀什么人,不会是他吧?”
璇玑道:“我也只是瞎猜,若不是为了杀人,也犯不着请苍láng出手,不过……”声音陡然刹住,穿过花圃,长宁郡主的寝室近在咫尺,她没再说下去。
玉衡也不敢再问,两人进了房间,长宁已经坐在镜台前,手里拿着月牙梳,盯着自己镜中的容颜,似发怔又似沉思。
璇玑上前轻声道:“郡主?”
长宁回过神来,将月牙梳jiāo到她手中:“就梳个龙蕊髻吧。”
璇玑应了一声,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挽起头发,极熟练地摆弄着那一头青丝,玉衡则打开衣箱为长宁挑选衣裳,室内一时寂静。
长宁突然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狠心了?”
拿着衣物的手抖了一下,摇光没有回身,却是璇玑笑道:“我们自小侍奉郡主,自然知道天底下最菩萨心肠的人,莫过于郡主了。”
“你也莫诓我了,”长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既想要他死,又舍不得他死……”
璇玑知道主人口中的他,指的便是何苦,但这种话题却不是她们一介奴婢可以cha嘴的,只有静静听着。
谁知长宁又道:“你们俩跟了我多年的,自然也有几分见识,你们说,苍láng与如意楼主比起来,孰qiáng孰弱?”
“郡主说的如意楼主,可是那天下第一楼的主人沈融阳?”
长宁点点头。
璇玑笑道:“这倒难煞奴婢了,苍láng擅长暗杀,那如意楼主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不过,倒是听说沈楼主双腿不便……?”
长宁道:“不错,沈融阳天生残疾,无法行走,但是听说他的白泽鞭与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无人能及,三年前我曾只身远赴如意楼,不过那时候也未曾见过他本人。”
“一个人连走路都有困难,只怕武功再qiáng,也难有进境吧。”璇玑瞥了玉衡的背影一眼,又道:“不知郡主何以请得苍láng大人出马,去杀这沈融阳,他与何公子可是有什么关系?”
说话之间,一头青丝已被她梳成一个漂亮的发髻,镜中美人额贴花钿,头戴金花冠,发间cha了只凤翅双珠银步摇,轻轻晃动,摇曳生香。
长宁很满意,却又听璇玑提起何苦,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滞了一滞,她站起身,那边玉衡连忙捧着衣物走过来为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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