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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_梦溪石/古镜【完结+番外】(4)


“五雷掌厉而不纯,令师绝qíng叟没有告诉你此掌的避忌吗?”
掌风在离我鼻前一寸处停下,双鬓的发丝随着掌风四处飞扬。
我平静地迎上他惊疑不定的目光。“我师傅的名字和他的掌法世间也不过三五人知晓,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男子神色恢复常态,说话也变得文雅起来。我自顾自地说下去:“令师绝qíng叟前辈年轻时曾经遭遇一段伤心往事,悲愤之下发誓今生今世永不动qíng,故自号‘绝qíng叟’,他的这套‘五雷掌’,是犬五雷焚内’之意,因此出掌时内心只有哀恸,方能将掌法威力发挥极致。而你此刻心中无悲愤半点,倒有兴奋十分,无怪一套威力十足的‘五雷掌’被你使得绵软无力,所以刚才你应该用令师的另一套令人欢欣鼓舞的‘绛云掌’,而非‘五雷掌’。”
这得归功于我在爹的书房看了十几年的书,秦家身为武林第一大家,其收集资料的能力当今数一数二。绝qíng叟虽然鲜为人知,却也将他的祖宗十八代清清楚楚地列于上面。天知道,刚才如果他那一掌真的落下,以我这种三脚猫功夫是绝对无法抵挡的,其结果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此时那男子的表qíng已由惊疑转为一丝叹服:“家师武功虽高,在江湖上并不闻名,来历也没有几个人知晓。阁下却能一语道破,并将家师的武功娓娓道来,真令苏行钦佩不已,想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未知大名是?”
我暗叫一声惭愧,微微一笑:“我姓秦,秦惊鸿。”苏行又深深笑了一下,向我拱手:“那么,惊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后会有期了。”又转首朝向那绿衣少女:“小美人,虽然很可惜,不过下次……”话未竟,便大笑着阔步而去,先前对绿衣少女的种种无状此刻一转而为豪迈,可见这个人虽然好色,但也不失为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
绿衣少女朝苏行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又转头对着我甜甜一笑:“谢谢公子搭救,公子才智绝伦,令绿绮佩服万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心中对这名古灵jīng怪的少女着实敬谢不敏,闻言连连苦笑:“不必感谢,只要姑娘肯让惊鸿离开,便令惊鸿万分感谢了,后会无期。“生平第一次想快点避开一个人,却没有看见绿衣少女的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亮了起来,我忙不迭地往门口走去,恨不得此时生出一双翅膀来。
背后突然虎虎生风,似有一物飞掠而来,我反she地侧头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张装潢jīng美的请柬,再抬头,已不见那少女身影,只由耳边传过一阵银铃般的笑语:“三月十四,我家主人无双楼相候。”
无双楼?我翻开请柬,果见上头署了“秋云罗”三个字,字体端丽中带着飞扬之气,足见主人的功力。
我虽然对秋云罗这名极富传奇色彩的女子闻名已久,却也从没想过见她一面。请柬是真的。我可以肯定。毕竟这世上还无人敢冒秋云罗之名,不仅是因为她的声名,更重要的是她的才qíng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
请柬是这样发的吗?把人人yù得之的天下英雄帖发给一个无名小卒,岂非莫大的笑话?那绿衣少女又怎知我一定会去?世间眷恋美人的人虽然多,但知道色不迷人人自迷的人也不少。
我微微一笑,把请柬放入怀中。三月十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谁又知道这其中会起什么波澜呢。

☆、第6章

在江南待得越久,越觉得这是一幅jīng致的工笔画。点点青绿点点墨的山水,雕栏玉砌,飞阁流丹,连那佛塔道观,也是无与伦比的典雅。繁华的城镇自古为南北jiāo通要塞,连从西域远道而来的胡人也并不少见。青石板上处处是热qíng叫卖的小贩,文质彬彬的士子与婀娜多姿的女子。色彩鲜泽的衣裙具有南方独有的飘逸和讲究,衣袖撩动之间所浮起的阵阵暗香,弥漫着整个江南。
于是便又想起轻盈,想起那繁花绰约处,蓦然回首的风qíng。心下不由有些黯然,决定在江南多待些时日。
早chūn居然还下雪,而且是在江南。那雪并不大,星星点点,缀在花树上,便有了千种无人可说的风qíng。夜晚泛舟湖上,远处山上映she出点点磷光,飘忽而惟美,仿若仙境。可惜chūn寒料峭,整个偌大的境湖就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只小舟。没有轻盈的青梅酒,我只好在临近的酒铺买了一壶自斟自饮。
无意院如今只生轻盈一人了,不知她过得可还寂寞。又笑了起来,寂寞的从来都是自己。
不知我爹有没有发现我的离开,因而怪在轻盈头上,他唯一的儿子不告而别,对他而言会不会有一丝丝的遗憾呢……这些事一想起来,便会没完没了地陷入回忆。
来来来,把酒且祝东风,共渡一轮新月。微醺地举起酒杯遥祝轻盈,杯中美酒水光流莹,说不出的清凉无边。烈酒并不为我所喜,我要的是那种淡淡酒气中漂浮着山林气息的酒,一如泉水。莫怪轻盈总笑话我:你这哪是喝酒,明明是喝水。
半醉半醒之间,似乎听到船夫的一声惊叫,又响起阵阵衣袂翻飞和拳掌相接的声音,在几声落水声和受伤的呻吟声后,一切回归平静。我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从倚着的地方坐了起来,却看到了我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一个白衣胜雪,负着双手的人冷冷地站在船头。他背着月光,以致于看不清他的面容神qíng。可是我却几乎直觉般就能想象出那清俊孤高,睥睨天下的神态来,仿佛从天而降,踏雪而来的神祗。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我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叫破雪?”
没有任何回应。
恍惚间,那人好象动了,从粼粼波光上翩翩而起,优美得不可思议。我的眼皮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意识很快陷入无边的黑暗。
耳边隐隐响起一声轻笑。

☆、第7章

悠悠转醒,七窍似乎还流转着一股淡淡的薰香。我睁开眼。陌生的一切,看样子是客栈。缓缓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感到四肢百骸剧烈的酸痛。
昨夜那一场醉酒……还有那个人,仿佛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去似朝云无觅处的梦。但我相信我确确实实见过那个人,那种清冷的感觉至今还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究竟是谁?怎么会连他的容貌都看不清楚,却会为他仿佛站在那里就能睥睨苍生的气势震慑?连杀人都那么优美,让你死到临头犹有chūn风拂面的感觉。
这种人很可怕。
而我,不幸目睹了一场本不该看到的杀戮,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没有被杀人灭口?自嘲地一笑,或许是自己还入不了他的眼吧?
双脚碰到地面,一阵昏天暗地袭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一般的虚弱,要不是及时抓住了chuáng沿,整个身体就要软下去了。明明是在湖上的,一醉醒来却在这里?此刻我满脑子疑问正待得到解答。
咿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店小二打扮的小伙子看到我醒了很高兴:“客倌您醒啦?大夫说您染了风寒,还是快躺着吧。”
“小哥,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哦,是一位公子送你来的,还替你请了大夫。”
公子?我皱了皱眉。“那现在这位公子呢?”
“他住在西院,要小的带你去吗?”我摇摇头,以我现在的身子只怕走不了几步路。“你知道他会住多久吗?”
“这个……听他身旁的婢女说好象会停上几天吧。”
点点头,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小哥。”
伙计憨实的脸忽然一红。“不……不用客气。”说罢匆匆而去,与先前的热qíng大相径庭,留下一头雾水的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觉醒来,神清气慡。我信步前往西院。方才来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莺声燕语,笑声阵阵。轻敲了几下门,传来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一袭月白的年轻男子手握书卷坐在藤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一紫一huáng两名少女的嬉笑打闹。
男子俊雅无双,虽然温和却带着天生的威严和稳重,一看便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然而让我注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那名紫衣少女。
细细的眉眼,白皙的肤色,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清秀佳人。可是她倚立着,轻纱罗裙,襟飘带舞。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的明丽和妩媚,在初chūn的阳光下分外耀眼,那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就像当初我在爹的书房里第一次看到娘的画像一样,让我温暖而又心酸。
“这位兄台,”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我的凝思。我回过神,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三个人三双眼全都打量着我这个不遂之客。那紫衣少女更现出不悦之色,眼里分明写着登徒子,huáng衣少女则一脸不屑,只有白衣男子依然如故的微笑,带着一丝兴味。
我有些不好意思,向那白衣男子行了个礼。“昨日因染风寒,无力下榻,直至今日才登门道谢,请见谅。”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霎时百花失色。我敢肯定就这抹微笑,便已经倾倒了不知多少芳心。“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客气。”他似乎看出了我尚未启齿的疑惑。“我们路过湖边,看见你躺在那里,已经昏了过去,就把你带了回来。”微笑中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冰冷和疏离,虽不易察觉,但对于在秦家生活了十几年的我再显而易见不过。我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我这种人本来就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的。
只是自己的遭遇实在诡异。躺在湖边?是那个神秘男子做的吗?自己如果碍了他的事,为什么不直接杀人灭口,或是丢人下湖,反而大费周折地把我迷昏了扔在岸上,是想让我活活冷死么?未免也太可笑了。别人或许不会为了一件无解的小事而伤神,我却在苦苦思索他这样做的原因,以致于又忘了自己的处境。
“谢也道过了,还不走,赖着作啥?”huáng衣少女杏眼圆瞪,差点没跳了起来。语气虽凶,但因为带着吴哝软语的口音,显得撒娇般的清脆。
又一次失礼,我不由有些尴尬,向他们歉然一笑:“公子之恩感激不尽,可是在下身无长物,两手空空,无力报答,实在过意不去。”白衣男子握着书卷的左手轻轻拍打着右手,勾起唇角:“无妨。”
我明白他是在下逐客令了,不以为意地微笑:“如此,惊鸿告辞。”
白衣男子眸中异芒一闪而逝。“惊鸿,惊鸿,果然是好名字。”低吟般的嗓音使人微微一震,让我几乎要以为他就是那个神秘男子。huáng衣少女闻言撇了撇嘴,我在她口中吐出不屑之语之前便已答道:“可惜人不如其名,道是惊鸿,不过如此。”
huáng衣少女眨眨眼:“想不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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